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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直击季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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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中,点点星光璀璨着光芒。对故人的思念化成丝丝星点,随着风、迎着万物,滚滚而上。
“小一,我死后会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守护你。”
木云兄,小一从来都不需要这种守护,可是若如今的你只能以这种形式存在的话,我宁可你不要守护我,而是抛去一切在红尘中的记忆,去重新转世。为人也好,为花花草草也好,总归做一个没心没肺的生物。不再牵挂谁,不再为了谁付出,自私一点,只活你自己。
“一儿,吃点东西吗?山哥给我带了好多馒头。”
摇摇头,怀里揣了几颗木云兄生前腌制的蜜饯,从前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上一颗就觉得好很多。可如今,蜜饯含在嘴里,还是一直感觉不到饿。
“还是不饿?”
“嗯。感觉不到饿。师傅你吃吧。”
将馒头重新收起来,蔺桡从旁边摸了一个红薯,笑着咬了一口。虽说山哥说这些馒头是给自己准备的,但自己清楚,其实他是给千秋一带的,她脾胃失和,红薯粗面吃多了,她的肠胃会受不了。不仅如此,山哥还嘱咐淳尚那小子带了百余斤小米。
“从那天开始,你一直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这怎么能行呢?”蔺桡将水壶递给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得意的是霍刀那种人。你不想给花木云报仇了吗?说句不当说的,就凭你现在靠着仇恨吊着的这口气,别说霍刀了,就是普通一个副将,你都不见得打得过。”
千秋一没有言语,她知道蔺桡的话是对的,可不论馒头还是米粥,到了嘴里都咽不下去。每次都要逼着自己使劲儿的往下吞,可是吞的多了,还是会吐出来。在念园的时候,没有任务尚可吐了吃、吃了吐,可如今在行军打仗,自己不能给诸位将士增添麻烦。
“一儿,你的心事太重。”
“如果真能重的坠下天上的星星就好了。”
千秋一抿了一口水壶里的水,却诧异的发现这里面装的并不是水,而是米汤。再次看向蔺桡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米汤不是我想的办法,是同袍。”
蔺桡也不拐弯抹角,他一直以来也不看好秦同袍和千秋一的婚事,可如今花木云不在了,千秋府也不在了,她不能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如此,就谢谢秦将军了。”
咕嘟咕嘟灌下几口米汤,千秋一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猛地站起身来,使劲儿的隐忍着,半晌,终还是吐出了几口。
“夫人,蜜饯。”
“不要了,本就不多,都吃完,就没有新的了。”
“公子将研制的方法告诉了七星,七星可以……”
“无需如此,就算做的一模一样,总归不是那个味道了。”
将七星递来的蜜饯小心翼翼的塞回牛皮袋里,千秋一喘息着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上的不适,直至蔺桡来到自己身边,才重新弯起一个笑容。
“师傅,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你……”
无数关切的话语终是在百转千回中咽了回去,蔺桡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七星摇了摇头,仰起头来盯着夜空中的满天繁星。如果真的有人死成星的传说,那自己倒想问一问花木云,他为什么要离开的这么早,如果有可能,自己甚至希望他能自私的带着千秋一一起去死,而不是让她孤零零的活受罪。
“出发!”
随着蔺桡一声令下,大军整齐划一,重新在夜色中潜伏而行。于此同时,另一支部队也在行进平川城的路上。
“许尧,你的伤真的好了吗?此番还没走远,你若是身子不适,可以继续留在平江城休息。”张玄觉关心的问候,“有副帅在,同裳那丫头不会欺负你的。”
“我不是怕同裳欺负我,而是我想回家。”
许尧的声音淡淡的,面上的神色也冷峻了很多,不再是曾经认识的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能看得出来,家庭的巨大变故,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
“好吧,你若是不舒服就和我说,咱们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谢谢玄觉哥。”
“不客气的,同泽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照顾好你。你是同泽的兄弟,也是我们的,是吧同袍!”
“嗯。”
沉默寡言,秦同袍在许尧的印象里始终是这副样子,自从自己认识他,他就是冷言冷语、不苟言笑,从来没有对除了同泽、同裳之外的人露出丝丝笑容。
“对了,玄觉哥,同泽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
“战场上的事哪里说的准,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几个月,也可能更久。”
“若不是怕拖累他,真想跟他一起去。”
“去哪?”
“季州。”
“好好休息,会有机会的。”
星光倾洒万物,夜色之中,张玄觉的笑容始终充满了和善,但只有秦同袍发现了他眼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算计。
是的,他在算计许尧。
从许尧出现的时机和带来的消息看,他确实值得人可怜。他的伤,就是他最好的掩饰,可是,他出现的又太巧了。花木云离开没多久,他就出现在了乱葬岗,又恰好被自己和玄觉遇到,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那他进了将军府没多久洛枚就带着小千离开了,这也是巧合吗?最重要的是,木玄空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不属于棍棒击打的抓痕,经过舅舅再三确认,认定了那是魏国枭鹰的爪痕。而在魏国,枭鹰乃贵族的象征,又岂是许家一介商贾能养的!
快马跃到秦同袍身边,擦肩而过之际,张玄觉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眼许尧,显然这个小子的火候还没到,在独自前行的时候,他的眼神里竟然夹带着明显的阴狠和冷漠。
“这件事,不能让同泽知道,你明白吧。”
“当然,不然副帅为什么把他支走?”
“如此就好。”
浅浅的对话结束后,秦同袍下令加快前行的速度,平川城是他此生再也不想回到的地方,可也是不得不面对的地方。
“将军可要将军队向前推进,给叛军来个突袭?”
“此番咱们是守军,不是袭军,伏击战可打,但不能顾此失彼。根据大家的分析,蔺桡此人近战远战皆擅长,不是个好的突破口,但是那个千秋一似乎比较适合远战,据说她射箭射的很准。”
刘准不打算被动迎敌,他是守将不假,却也没到那种山穷水尽只能挨揍的地步。秦国节节败退,总体国力却并非孱弱,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要这一战自己打胜了,就有机会进京,觐见王上,商量绝地反击的计划。
“适合远战?那就近距离围攻。”
“可……”
“可什么?”
“可她是张恒将军的外甥女。”
刘准与张恒的关系在将军府的时候就很好,两人经常月下把酒,当初将军府变故,也是自己和弟弟护着他一路难逃回到平江城的。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不谈时局、只谈兄弟情的书信往来,可是三年多以前,两人就起义一事谈崩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书信。
是的,他生气了,再也不想理自己了。
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当作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此作废,他的外甥女是他唯一的后代,自己真的能做到对这层感情熟视无睹吗?
一个同泽,一个千秋一,孟洵啊孟洵,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要是杀了千秋一,张恒不会原谅我,要是杀了同泽,元帅不会原谅我,你这是逼我做个不仁不义之徒啊!
“将军?咱们的计划……”
“计划不变,用大军围困千秋一,远距离射杀……”深深吸了一口气,刘准狠狠剥离了心中的不舍,淡淡道,“远距离射杀秦同泽!”
“是,将军!”
对不起了元帅,对不起了张恒,自古忠孝两难全,为了秦国,我只能对不起你们了,等到我死了,黄泉之下若有机会相见,一定不计一切给你们赔罪。
“爹,您真的下得去手吗?”
刘玄楠今年十五岁,虽是庶出,却是刘准最喜欢的儿子,他从小就不是个习文的苗子,但在武艺和战略方面确是个值得栽培的孩子,所以刘准从他六岁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带他看遍战场上的悲欢离合,看遍人世间的无奈悲痛、热血情长。
“你觉得爹下得去手吗?”
“孩儿觉得,父亲是个能分清局势和立场的人,就算他们曾经是父亲挚友的孩子,但如今双方对立,他们不会因为父亲的仁善而退兵,更不会因为父亲肯放他们一马就不杀害您,所以孩儿认为,不管父亲心里能不能下得去手,在战场上一定要能下手,还要能下死手!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国家的敬畏。”
握紧儿子的双臂,刘准笑着将桌上的茶点塞进他的口中,这是今天他娘亲差人送来的核桃酥,是他最喜欢的糕点。
“好孩子,爹爹的楠儿长大了,也是个胸怀家国天下的大人了。”
慈爱的抚摸儿子的脸颊,刘准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同泽小时候笑嘻嘻的调皮样子,摇了摇头,将过去的情感狠狠的从记忆中剥离,他把托盘递给儿子,笑着挥了挥手。
“回去好好吃。”
“是,爹爹。”
刘玄楠知道爹爹需要时间去下决心,便没有像往日一样拉着爹爹研究兵法,而是端着托盘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