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空城旧梦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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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月一边专心养因遭到反噬而受的伤，一边既来之则安之地重温着既熟悉又模糊的记忆。只是他有一事还不明。施术者到底想让他的记忆重温到哪一段才肯罢休？
思及此，谢池月忽觉胆寒，感觉心脏都被扔进了冰窟里。他意识到…他要再一次见证谢谭阳的死亡。
仅仅是想到这个事实，他的心都快要痛死了，呼吸也像是被掠夺了般，缺氧导致他眼前一阵发黑。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忆起的悲痛。他甚至妄想，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就死去，也不愿意再看到那个至亲死在眼前的血腥场面。
一连串早已破碎不堪的记忆强行地涌入他的脑海，让他无力也无望。若不是还有着要救人的念想，他甚至想在此自我了断，总归要再次看着自己的哥哥痛苦不已要好。
谢池月无力地立于院中央，眼神有些木讷，他从来没有此刻那么渴望逃离这个他喜爱的家。好在沈掇星的笑容总能偷偷给他留点活着的念想，不论是十七岁的沈掇星还是如今共情中的这个青涩腼腆的小男孩。
一如往常，两个无忧的小男孩撒着欢在院子里玩，织梨花环，抓蜻蜓，吹口哨，能讨个乐的事情都来了个遍。
小沈掇星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把唢呐当成光明正大的暗号，几乎生情动听的唢呐一响，小谢池月便知自己成天一起爬摸打滚的小伙伴来了。
小谢池月一把拿过他的小唢呐，跃跃欲试。“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没有吹过你的唢呐呢！我能玩一下么？”
小沈掇星洒脱大方地点头，并且倾囊相助，手把手认真地教他怎么吹。嗓音如十里春芽，生了风，浸了水，干净无比。“阿月这么聪明，肯定一下子就能学会的。”
小谢池月学啥都认真，一副学不会誓不罢休的架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那我…我试试。”话音一落，便有样学样地端起架势，把唢呐往小嘴边送。小心翼翼地按照小沈掇星所教的那样，使劲往里吹气。
结果吹了半响，一个调都响不起来。倒是那张原本唇红齿白的小脸蛋因憋气太久而泛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红晕，活像冬里寒梅长在了脸上，白里透红，红白相映。
小沈掇星用鼓励的眼神直勾勾地把他锁在视野中。小谢池月自然是收到了他的鼓舞，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吹到眼角藏着泪花，泪眼汪汪的样子，却终究征服不了那个唢呐。小谢池月泄气的松了嘴，皱了皱温和的眉宇，奶声奶气地抱怨，“好难…不吹了。”
小沈掇星望着他失落的神情，心微沉，赶紧笨拙地安慰道：“没…没事的。我第一次吹的时候也吹不出声来。我…我比你还笨。”这小家伙撒了谎，他初次吹唢呐的时候虽没有现在吹得那么炉火纯青，但也是十分了不起了，虽然连他都未曾发现自己不同于人的天分。
小谢池月终归是得到了点安慰，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颗糖就能乐上天，闷闷不乐的事玩一会儿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人生哪有几回欢，不如尽情乐一乐。活的像小孩倒也不是件坏事。
“那你以后要多教我啊！”小谢池月双眸闪着光亮，可怜巴巴地请求道。
小沈掇星话不过脑，二话不说直接信誓旦旦地应了。“好，那你也要教我读书认字。”
小谢池月嗤嗤地笑了起来，“那这多简单啊，你这人真容易满足。”
小沈掇星涨红着脸，不知说啥是好。未等他开口，小谢池月又道：“不过我哥说过，知足常乐，欲望烧身。总…总之我也挺喜欢你这种简单实在的人的。”
这下小沈掇星更说不出话了，嗓子被磐石堵住了般，憋不出一个字，倒是连耳根都涨红了。从他记事以来，从未有人表达过对他的喜欢，就连父母也没有，更何况他不过只是个游离在亲情外的孤儿，甚至连一句随口的夸奖都成了高高在上的人间妄想。
可自从认识眼前这个小家伙以来，小谢池月从未吝啬于对他的夸赞，什么新鲜玩意心爱的玩意都愿意同他分享，现在还亲口说他喜欢自己简单实在的性格。说不受宠若惊是骗人的。
小沈掇星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结果“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这反应整的谢池月也有点羞了，急中生智般转移话题，“掇星，你听过戏曲么？”
“啊？没…没有。那是什么…”
“嗯…就是唱曲儿的。就…就是一群打扮的很漂亮的人在台上一起唱戏…”小谢池月磕磕巴巴地斟酌着言辞，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对戏曲的欢喜以及它的魅力。最后这小家伙干脆一跺脚，放弃了自己那并不是非常有声有色的形容，“算了，我还是直接带你去看看吧！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语罢，便拽住还有些发愣的小沈掇星往外小跑，只留下了卷起的尘埃和微风，还有荡着岁月的稚嫩背影。
俩小家伙并没有直接去扒着戏院偷看戏，小谢池月脸上洋溢着烂漫的笑意，似乎心情无比舒畅。孩童间的情绪极容易感染，小沈掇星望着那张满脸笑意的柔脸，自然也不觉地扬起嘴角的弧度。喧嚣世俗仿佛隔着岁月同他们遥遥相望，他俩像是刚从世外桃源溜出来般，天真却又无知。
“阿叔，给我来个糖人。”小谢池月带着稚气的脆声响起。
“好嘞。”那卖糖人的大叔慈笑着，看了眼他旁边的小伙伴，“就买一个么？”
小谢池月瞅了眼小沈掇星，拿出了两个铜板钱，点点头，“嗯，一个就行了。”他倒是想买两个，可是他不过是个臭小孩，兜大钱少，仅有的钱只能够买一个了。
“好好好。”那大叔把糖人递给了眼前这个乖巧清秀的小男孩。“慢走啊。”
“我下次再来！”小谢池月也不怕生，热络地招着小手道别。
转过身后，小谢池月二话不说就直接把那唯一的糖人往小沈掇星手里塞，“这东西我早就吃腻了，我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糖么？这次先拿这个糖人充充数吧…剩下的，以后…再补。”小家伙的脸上带着真诚实意的笑。
而十八岁的谢池月立于其旁，偷着岁月，透过那一张笑脸，窥见了那个懵懂儿时立下的誓言。
沈掇星真好哄啊…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谢池月又一次感叹道。暗自想，不会是因为我欠了这小子一辈子的糖，才让他从火阳追着我跑了个天涯海角吧，真傻。
小沈掇星受宠若惊地愣着了一下，眼神掺杂着惊喜和雀跃，拿着糖人的手有些微颤，他再次确认，“真的是给我的？阿月你不吃么？”
谢池月虽小，但大方得很，虽然自己也喜欢吃糖人，经常攥着谢谭阳的衣袖，缠着要买，不过在小伙伴面前，当然是见义忘利，嘴硬道：“哎呀，你啰嗦啥呀。我不喜欢吃这个。”
小沈掇星还是惊喜万分，眉梢都带着笑意微弯起来，他把那甜丝丝的糖人含在嘴里，感受着身心的愉悦以及那糖化在唇舌间的甜美，腼腆地笑道：“谢谢阿月。”
小谢池月这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撇开目光，转移话题，“谢什么…走！还有更好玩更有趣的事情呢，我带你去听戏曲去！”说罢，又拽着小沈掇星往熟门熟路的戏院奔去。
小谢池月早就摸清了通往戏院最近的窄小巷道，只不过碍于没钱，一直都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偷瞄，从未真正正门进正门出坐在台下欣赏完一整部戏曲。此刻俩人像偷食的猫儿似的，在小巷里钻来钻去，灵活又调皮。
小谢池月对路知根知底，很快就把小伙伴领到了自己往常偷瞄戏台的那个地方。这是戏台的东南方向，有茂密的草木和碎石遮掩着，而且这两个小家伙又小只，自然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树丛中露出两双漂亮清澈的眸子，只不过小谢池月眼里的是期待和激动，而小沈掇星眼里的是好奇和懵懂。
“快了快了，快开始了！”小谢池月小声激动道。
小沈掇星看着他激动的表情，不自觉地笑了笑，随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歌舞台上一些戏曲艺人已经就位，衣着华丽美妙绝伦，妆面精致各具特色，俨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乐声响起，飘飘入耳，拨着人心弦，惹着人全身都犯着痒。那歌舞台上的各个角色，各司其职，或挥舞着宽长柔软如云雾般的衣袖或嘴唇启合，从身经百战的喉头中吟着令人动容的悠扬歌声，或步伐如风又似丝雨，在衣角飘扬而起中翩翩起舞。
饶是偷看过好几次戏曲的小谢池月，也忍不住次次惊叹，次次欢喜。歌声、动作、舞蹈总能把他的目光抓得死死的，恨不得把人给看穿去。
小沈掇星虽没有小谢池月那么激动欢喜，但也颇为欣赏这戏曲，此刻也瞪大眼睛看着从前从未看过的戏曲表演。半响后，他收回了目光，把它从歌舞台上转到了小谢池月那张雀跃狂喜的脸上。
他那一刻望到谢池月眸中熠熠生辉的眼神，期待，喜悦，向往，还有喜爱。小谢池月的神思和目光完全被歌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戏曲给偷走了。
小沈掇星望着那张脸，心里开始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暗自发誓，他要偷走那样的目光，偷偷藏起来，框进心脏，用血养着。他也想要让小谢池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非常非常想。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空城旧梦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