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空城旧梦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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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由于战争进入最后关键决胜阶段，谢谭阳，莫恩以及明一光等年纪小的后辈也被族中高层以大局为重，支配到了前线去了。
当时巫族在位的上官松露原本是不愿冒这个风险把这些小孩送去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可总归是拗不过族中的封建高层老纨绔，只得尽量不让他们正面较量过于强大的敌人，否则损失任何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都会让他无比悲痛，这无疑是一个惨痛的代价。
谢谭阳怀着不舍和担忧上了战场，三番五次拜托了松露上官要多照应一下自家弟弟，毕竟自己唯一的至亲便是捧在心尖的心头肉。而小谢池月则被留守家中，年纪虽小，却也知战争的残酷，尽管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也只能揣着不安和担忧待哥哥凯旋。
这是自从两人相依为命以来的第一次分别，若不是谢谭阳答应了战争一有好转，便退战回家，小谢池月便想倔着性子跟随他去了。
兄长不在的日子里，自然是谢池月这小家伙自己料理生活起居。好在这孩子除了做饭勉强以外，其他倒是无一不知，活像个小大人。
因有着小沈掇星相伴着，这一人独居的小院倒不是十分清冷，只是总让人觉着少了点人气，多了份落寞。
此时梨花早就谢了个无情，梨花树只清冷地立于院中，尽显萧条。代替了梨花香的是桂花香。桂花香过于浓郁，充斥于鼻息间，在扑了个满怀后撞进了心头，越浓厚却越同这秋日的萧条落败格格不入，倒是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一番滋味。
“你想你哥哥了么？”小沈掇星毫不避讳地望着他问。
“想，当然想。”小谢池月抿了抿红润的唇，思忖半响后，又道：“掇星…你说为什么会有战争这种东西…？”他的语气十分不解，还带着点若隐若现的委屈和隐忍。
“我也不知…”小沈掇星也凝眸思虑，小小的脑袋瓜子陷入了沉思，“我只知道杀戮是无谓的，血肉相残只会导致事情愈演愈烈吧……”
“你说得对…要是战争能早点结束就好了。”小谢池月无声间在心头祈祷，望神明能保太平，护平安，尤其是他的兄长的平安。这是这个小家伙第一次祈求神明，他们这种修道之人本就不信神不奉神不求神，更何况谢池月还是个只追求实在的人。
静谧须臾后，小谢池月又开口说出了心存已久的疑问，“既然你是为了躲战乱才来此的，倘若战争结束，你…”他犹豫了一瞬。
小沈掇星歪着头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会回去么？回火阳，回你的家。”
“我…我…”小沈掇星磕巴了半天。最后才才缓缓吐出一席话来，“我也不知…我没好好想过。况且，我没有家。四海之内早就没有我的安身之所了，火阳也顶多是我的生长地罢了。”这小孩的平淡的语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早已对流浪习以为常。
心之所向便是归处，心中有念想的人四海皆可为家，被抛弃的人只能以四海为家。好像什么都一样，却又什么都不一样，到底是人间悲欢各不相通，隔岸观火罢了。
“可那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你对它应该会有念想吧？”
小沈掇星吸了吸鼻子，“有…有吧。有一点。”
小谢池月心中了然，淡笑着定定地望着他，“若是你要回去，勿忘我。”
小沈掇星闻言有些惶恐和不安，还有莫名的伤心，“我…我不想走了。我在火阳既没有家人又没有朋友，只有…只有在这我才感受到一点归宿感。”他越说情绪越低落，“阿月你不喜欢跟我玩了么？我…我是不是犯了错，让你不豫？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不是！”小谢池月瞧着他那可怜巴巴又慌忙的神情，赶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以为你会非常想念在火阳的日子，所以…所以才希望你能早点回去的。”言至此，他竟别扭起来，但语气很坚定，“我…我其实也不怎么想让你离开的，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小沈掇星脸颊发烫，重复道：“我也是…我不想回去了。”
他才不想回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破地方，那里没有谢池月，没有谢池月攒钱给他买的糖人，也没有谢池月毫不吝啬的赞赏。只有恶人的辱骂与欺凌以及冻得他彻骨的漫长冬日。
既然去哪都是为卑微的生活乞讨，那还不如待在谢池月身边，求一份救赎，讨一份妄想。
“那你快靠近点。”小谢池月端正地坐在桌前，突兀地话锋一转。
“啊？”小沈掇星迟疑上前。
小谢池月从桌底下悄咪咪地递给了他一块小小的硬物，由纸包裹着。动作有些遮掩，仿佛那是他们二人之间无可奉告的小秘密。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说着，“过来，我教你识字。上次教的都学得差不多了吧？”
小沈掇星略带惊讶地往下望，望着手心里带着捂热后的温度的糖，显而易见地露出了笑容。他用力点头，“嗯！学会了！”说罢，便视若珍宝地把糖揣进怀里，那糖上依旧残留着小谢池月的体温，透过包裹的糖纸，化在了他懵懂的心脏里。
大概过了半月有余，谢谭阳才携伤归来。据说是战争又趋于平缓的趋势，不再愈演愈烈，但始终没有正式宣布停战。
小谢池月喜出望外地大步跑来迎人，脸上是说不清的喜悦，眸中又藏着道不明的忧哀。望着自家哥哥肩膀上的伤，眉头皱了又皱，小嘴跟闹别扭似的撅了又撅。
谢谭阳为了让这个傻弟弟安心些，微抬起严严实实地缠着绷带的胳膊，温声宽慰：“没事的，伤的不重，不疼的，很快就好了。”
小谢池月不信这个邪，非要凑上来自己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瞪着眼睛看了又看，生怕被骗了。“哥哥。上过药了么？”
谢谭阳用手揉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乌黑浓密的头发软化在手心，“上过了。你一光哥帮我包扎的。”
“他们没事吧？”小谢池月言辞中都透露着忧虑。谢谭阳朝他一笑，“小打小闹，磕磕碰碰而已。无大碍。”
小家伙确认无碍后这才松了紧憋着的这口气，但情绪依旧有些低落，他垂下眼帘，失落地问：“哥，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不想你去打仗…”
谢谭阳神情温和安宁，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豫和失落，他垂眸温柔地看着小谢池月，“很快就好了，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候没了战乱，或许就可以带你去金昼或是火阳一带玩了。”他捏了捏小谢池月的鼻尖。末了，还添上一句，“还要带上你的那个小朋友。”他指的是沈掇星。
小谢池月吸了吸鼻子，跌落谷底的情绪翻来覆去后总算见着了点光亮，他嘴角抹出一丝单纯清澈的笑意，“真的么？！太好了！”
“真的。”谢谭阳十分耐心地哄着他，眼里尽是柔情。
这一席话可把小谢池月乐坏了，眉梢都添了几分乐意。既没了让众生皆苦的战乱，也能同自己最珍视的二人在一处，何乐而不为呢？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谢谭阳，“哥哥饿了么？我去做饭！”
“怎么样？你最近做饭有长进么？”谢谭阳笑着审视他。
小谢池月敏感地感觉到了来自兄长对自己的厨艺的质疑，于是急于证明自己，赶忙道，“嗷，当然有！我这就去做给你尝尝看！”说罢，便撸起袖子，气势冲冲地拐进后厨。
“做好吃点嗷。”谢谭阳在后面学着他的语气低声喊道，脸上挂着的是宠溺无边的笑容。
一阵笑意过后，涌上心头乃至全身血液的是肩膀处的痛意。先才碍于在小孩面前，不能露出任何伤痛的表情，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现在那小孩去后厨了，那疼痛便如洪水般气势澎湃地冲着大脑袭来，疼得他直抽气。
现在谢谭阳回想起自己被四个人围攻的画面，都有些后怕，心尖都有些不可抑制地发颤。他不怕死，但他怕回不来，毕竟他还有个年纪尚小的可怜弟弟。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那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这场血腥肮脏的战争死在这个秋季。毕竟生死不可控，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
谢谭阳出神地望着后厨的方向，眼神直勾勾地目视着那边。他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至多几天后就要重新回到战场上了，不过听说对于这场战争，已经开始有了和解的趋势，若是这样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们这些底层的族中弟子，只得听从号令，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真正要停战，那还得看那些说风是雨的统帅的意思。
他乐观地想，这次回去应该是打最后一次仗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小谢池月灰头土脸地从吊帘后探出个小脑袋，笑嘻嘻地道：“哥哥！做好了！吃饭吧！”
谢谭阳望着那颗黑煤球似的脸蛋，啼笑皆非，“好好好，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厨艺是否有长进了。”说罢，便挑帘踏入后厨。
最后，兄弟二人和风细雨地用了膳，无比可惜的是，这小鬼的厨艺原地踏步似的，没半天进步。但谢谭阳还是一边夸一边吃，不该夸的夸了，该宠的还是宠着。赞赏之言传入耳，那小鬼头都快乐开花了，扬言以后要多下厨。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空城旧梦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