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空城旧梦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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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谢谭阳真是分身乏术，伴不了小谢池月几天，便又被一纸命令书支回了腥风血雨的战场。他又一次对自己的弟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他不想过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更不想让自己唯一的至亲整天担心受怕，何况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
奈何世间无情，总让人心伤。
小沈掇星无亲无故，流浪却自由，总是向人讨求也不是办法，索性他就靠卖艺讨口饭吃，暂且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虽然小谢池月作为他的挚友十分仗义地提出让他和自己一起生活，这份仁慈好意他承了，但他却不想一味地依靠别人，尽管那个人是谢池月。何况他想在谢池月面前表现出无懈可击无坚不摧的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小沈掇星就靠着街头吹唢呐来讨几个铜板子，虽然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没多大要求，饿不死就成了。
饱暖问题勉强解决后，他一有空闲便自己一人偷偷溜去先前小谢池月带他去的戏院。一边无不认真地欣赏，一边暗自偷师学艺，靠着一双眼眸，自己颇有耐心地摸索着。他是个倔性子，一旦决定后的事，神仙都拉不回来。
这天，小沈掇星猫着身子偷师后，便又晃悠着拿着今日卖艺所得买了个糖人。小谢池月虽然表面上嘴硬说着不喜欢糖人，但他的种种神情举止沈掇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毕竟喜欢是有迹可循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小沈掇星脸上添了可同骄阳争宠的笑意，拿着糖人屁颠屁颠地往小谢池月家跑。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心爱的糖人，好像再抓稳点就能留住整个柔秋，还有从春至秋朝他笑的那人。
他气喘吁吁地把糖人举向前，呼吸因一路小跑而有些不顺畅，“阿月，给…给你的。”
小谢池月并没有接过糖人，而是转身给他倒了一盏茶水，让他先缓缓。但他拿着那杯茶转过身，二人对视时，却面面相觑地都顿了一下。一时间，小谢池月没有接过糖人，而小沈掇星也没有接过茶盏。
两小鬼维持着这个递送的姿势半响，小谢池月才微微动作，直接把茶杯沿递到他嘴边，小沈掇星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口灌了下去。
仿佛怕谢池月不理他似的，咽下去后马上又晃了晃手中的糖人，重复道：“给你的。”
小谢池月这才迟疑地接过来，喜不自禁地问：“你哪来的钱呀。”
小沈掇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呲牙回以一笑，“今日卖艺赚的。上次你请我，这次就当是我请你了。”
小谢池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人……唉，请来请去的，这还没完没了了。”小谢池月企图把糖人递还给他，笨拙地说，“我…我不喜欢吃这个！还是你吃吧！”
小沈掇星耍赖皮似的捂住耳朵，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去接小谢池月重新递过来的糖。
两小家伙明争暗斗半响，小谢池月才无奈之下放弃了，顺从内心，把那个喜爱的糖人小心的含在润舌间，缓慢又享受地舔舐着，不断品尝和回味着润得化人的甜味在唇舌间的滋味。
小沈掇星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小谢池月也望向他，打趣道：“嗷，看来我欠你的糖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还得完。”
“你不欠我什么。”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守诺的，我才不要当个无耻的骗子。”
“好啊，这辈子还不完那就下辈子继续还。你跑不掉啦。”小沈掇星直爽地道，在这一瞬间，还真的颇有长大后的高傲无赖样。他心想：谁欠谁还说不定呢。没准是我欠你的。
小谢池月一手还拿着糖，一手拿书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子，“笨蛋快来念书识字，过时不候逾期不奉嗷。”
小沈掇星傻笑着把头凑过去。小谢池月使坏扯着他的小脸蛋，“掇星，这样一看，你好像个姑娘家家嗷。”
小沈掇星脸一阵泛红，弱弱的辩驳：“才…才不像，像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比姑娘还好看，但是不是说你娘！！”
小沈掇星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但内心深处却翻滚着激动，疯狂跳动的心脏怎么都缓不下来。
小谢池月看他没误解自己的言辞才松了口气，体贴地笑道：“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厨艺！”他知道小沈掇星今日历尽千辛好不容易才卖艺赚的钱已经花在为他买糖人上了，当然无力再花钱去用白花花的馒头饱餐一顿。
小沈掇星有些惊诧也有些喜悦，但他是知道小谢池月不胜厨艺的，于是他委婉地道：“阿月，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你今日就暂且歇一下，我来掌勺吧。”
小谢池月左思右想，他确实没尝过小沈掇星做的饭，看来这是个天赐良机！展示自己的厨艺的事还是先往后缓缓吧。“好！”
谢谭阳再次被召回战场已是半月前，止戈的呼声也越来越强烈，并且明显已经有了要停战议和的趋势。
“感众生之苦，念战争之悲。经众君共议，止戈为武，不再为利，不再征伐。”
小谢池月携着竹制菜篮子，竭尽全力地从拥挤人群的缝隙中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告示前。秋里的初阳掀开了天幕，如风似柳的暖光轻抚着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待他勉强踮起脚尖，看清告示上的字后，脸上是止不住的雀跃狂喜。
同他一样喜笑颜开开怀大笑的还有其他围观的老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场腥风血雨的战争的结束而普天同庆，万民同喜。
小家伙就这样带着掩不住止不住的笑意，悄无声息地钻出人群，眼角因笑意弯起的弧度可同皓月争辉，亮的让人惊叹不已。
小谢池月提着菜篮子，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小沈掇星了。能让自己喜上眉梢的好消息总是会迫不及待地想传达给身边重要之人。除了哥哥，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掇星。
他找到了小沈掇星卖艺的繁华大道，二话不说直接凑近上去。小沈掇星在举着唢呐吹奏时，无意间也瞥见了他。眸中精光一闪，笑意和惊喜几乎是瞬间就爬满那张清秀的小脸。
他停下了奏乐，淡笑着走来迎小谢池月，“你怎么来啦？”
小谢池月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一把攥紧他的手，激动道：“掇星，要停战了！不用再打仗了！也不用再躲避战乱了！！哥哥也快回来了！”
小沈掇星先是一顿，随即明白过来他言辞中的喜讯后便也轻笑出声，反握住他的手，也兴奋道：“太好了！”随即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来，“怪不得先才我卖艺时听到路人说准备可以去为归来的战士接风洗尘了，尤其是亲人。”
“啊？！什么时候啊？”
他脑中思绪翻涌，回忆了一下。“听说是明天，你也要去么？”
小谢池月思忖半响，最后坚定道：“去！我要去！”他心里门清如果停战凯旋，哥哥谢谭阳肯定会赴家报平安的。但他急于确认哥哥是否无碍并想早些时候同他会面，便决定还是去巫城迎接。
巫城是巫族修道之地，六殿皆位于巫城内。
羿日，小谢池月如口中所言，出现在巫城的大殿外。不出意料，同样现身于此地的有很多人，男女老少，一看便知是待亲归来的亲人。除了战士的亲人之外，其中不乏身着巫袍的弟子，许是在等关系要好的师兄弟们平安归来。
而小谢池月便是众大人群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像一簇小火苗般，靠在最角落的位置，乖巧耐心地等待，双眸迸射出喜悦的光芒。
而共情的谢池月不安地望着儿时的自己，也在一旁等着。等着这段回忆慢慢丝毫不变地重演，越等心脏越痛，仿佛被千万根银针狠狠穿过，血肉被折腾了个稀巴烂，黑白分明的眼珠也爬上了狰狞的血丝！
他坐立不安！他心脏绞痛！他如坠冰窟！
共情的回忆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面临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思及此，他全身忍不住疯狂颤抖，那是恐惧和悲伤到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小谢池月站的腿都有些发麻泛酸了，不知等了多久，从天光乍亮直到骄阳高挂苍穹，才听到一阵欢呼声。小谢池月和十八岁的谢池月同时觅声望去。同样的动作，面上的神情却是截然相反。
十一岁的谢池月满脸温柔激动的笑意，漂亮的眸子里载了整个大好人间。十八岁的谢池月满脸疲倦神情阴沉，双眸里尽藏着浓厚的哀伤，再也容不下世俗人间。
小谢池月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赶忙往那支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地归来的队伍奔去。
在他走近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归来的战士同亲人相见了，他们紧拥在一起，通过拥抱和言辞来传达爱意和不可言说的亲情。那双发亮的眼睛疯狂地在人群中逡巡，视线快速滑过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一边在充满着欢喜的人群中来回奔走，一边努力地靠视线找到自己所待之人，自己最敬重最亲爱的哥哥。
薄薄细汗浸湿了他的背部，脸上的汗珠也在疯狂地奔跑寻找中啪嗒滴落于地。他找不到…他找不到！！
归家的归家，复命的复命。直到人群都开始渐渐散去，视野也开始变得空旷起来。他喊了一声：“哥！”
没人应他。他还是找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空城旧梦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