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打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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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罗从赛琳娜旅店三楼走下吱嘎作响的木质台阶，面色憔悴，眼圈比大王乌贼的墨汁还要深重。
昨日一夜无眠。
假如用瓶子作为衡量心情的砝码，猎人执照被人偷走的负面心情只能占据瓶底，上面的绝大部分容量，都来自于对自己资金状况的担忧。无论如何，世界上还存在着千千万万与猎人证毫无关系的普通人，相比拥有执照的猎人在履行职责或发现新事物时的死亡概率，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倒是仍旧正常地生活着，拥有能够维持生计的收入来源。
在这种心情支配之下，她暂时没有与盗贼置气的时间。
钱包里只剩四千戒尼，假如不是她昨晚偶然拐进一条隐蔽小街，发现这家“赛琳娜的旅店”，恐怕只需要三天就能将钱花得分毫不剩。
就这样回到比原点还要靠后的地方，一切只能再从零开始。
珈罗走到一楼，旅馆的主人——赛琳娜冲她露出热情洋溢的笑脸，她是个拥有柔软褐发与明亮的绿色瞳仁的年轻女性，尽管那双眼会让她想起那个名为侠客的罪魁祸首，但其中所表露的善意却比那人多出无数倍。
“珈罗，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非常好，多谢您的款待。”她拘谨地撒谎。其实她昨晚睡得一点也不好。
没能睡好的一部分原因，也和这位热情好客的女店主有些关系。昨晚她来送免费夜宵时，没能忍住地同珈罗聊了许久，大约从十一点开始，直到凌晨一点珈罗以“有些困了”的理由抽身为止。
“那就好，”赛琳娜的笑容灿烂而明媚，“你今天也还在这里住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她回答。她身上的钱只够再做两三次飞艇，假如现在离开去往其他地方，恐怕未必能找到像赛琳娜这样免费让穷人住宿的慈善旅店，那样就什么也不剩了。
穷人……
珈罗在心中叹气。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七个岁月，就金钱而言，她始终是一个贫穷的人，现在相比于原来，也不过是从“比较穷”到“非常穷”的更加悲惨的转变罢了。
珈罗沉默地看着眼前赛琳娜仿佛不会被任何困难击败的笑脸，有一刹那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问她能不能在这家旅店为自己提供一份工作，但几乎是即刻，这个想法就被放弃。昨夜和赛琳娜聊天时，她说，为了免费给穷人提供食宿，旅馆的经费已经捉襟见肘了，珈罗做不到再给她添这样的麻烦。
她和赛琳娜道别，走到旅馆地下一层免费提供早餐的简易餐厅，简单食用了面包和水，又走出旅店。
室外的天色很好，如海一般纯净无暇的天将云晕染成棉絮的白，机动车在树影笼罩下发出柔和的低鸣，与昨天那个危机四伏的夜晚，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如果停留在这座城市，可以找到工作的机会吗？
抱持着这样的疑问，珈罗沿着街道向前，路过一排整洁的马卡龙色店铺。是花店，书店，甜品店与饰品店。饰品店很精美，甜品店传来烤制蛋糕的甜腻香气，书店橱窗整齐摆满二手书，花店贴着“急聘临时店员”的公告。
她看了一眼，每日至少工作五小时，时薪200戒尼。
——少得可怜的报酬，只够满足最廉价的三餐。
她继续前行。路过十字岔路一根电线杆，上面贴着——“招清洁工，清晨工作为佳，月薪2万9千戒尼，联系电话见下方。”
珈罗瞥去一眼，然后在来往办事的居民中直行。前方变得喧闹起来，是城市中心商业街的入口。
客流量很大，对员工的需求应该会更多吧。
她走进去，大约因为是上午，街上的人并不算多，但店铺大半都敞开着门，或许是在为高峰时段的繁忙工作进行提前的准备。
但她没有看到一张招聘启事。莫非她要直接走进店里，向店主询问是否需要人手？这似乎也太过唐突。
于是珈罗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路过衣帽店，小吃店，餐厅与珠宝店，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餐厅在招夜间服务生。或许是夜间工作的缘故，报酬与先前见到的花店和清洁工略高一些，但差距也没能大到让人愿意接受工作的程度——尽管她才是被挑选的对象。
她走到商业街的尽头，阻塞出口的是一条流经市区的河，几对恋人在河岸边的长椅谈情说爱，还有一个男人在放生鱼类，鱼从水箱下落的瞬间，细密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不规则的光芒。
她又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再一次路过那家二十四小时餐厅，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吸烟，烟圈后玻璃门上的招聘启事仍然被强力贴纸牢固地粘在那里。
——人为什么同时只能找一份工作？
她觉得自己有一个绝妙的想法。
于是珈罗先走进二十四小时餐厅，出来后无视路人的诧异目光揭下电线杆上的招聘广告，最后去了花店，与卷头发的店主小姐进行了一番令人心情愉快的交谈。
隔天，珈罗开始了三班轮换的兼职生活。
从凌晨四点天色未亮时开始，清扫商业街附近的两个街区；结束后的八点前往花店兼职，午后返回旅店休息，在将近午夜时起床去餐厅值班，夜班结束后轮回清洁街道的工作。
成为打工者的第一日还算顺利，夜半时间吃饭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个高大而鲁莽的中年男性借着酒精在店里闹事，但餐厅在她单手将他扔出二楼窗外后便恢复了正常——她在之前一天也是用这只手的一记直拳说服老板雇佣她的。
凌晨的街道也没有想象中的遍地狼藉，从开工到收工只用了一个小时——事实上是因为珈罗在同组老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使用了念，导致清洁效率大大提高。
花店的店主小姐温柔并且耐心十足，教授她如何插花、保鲜与包装螺旋——尽管她任何一样都没能完全学会。
第二天也仍旧如此。不过幸好这种工作环境还说得上平和与闲适，让她有时间思考一些之前不曾去想的问题。
譬如珈罗想，那几个来自什么“幻影旅团”的盗贼，一定不是为了转手出售才偷走她的猎人证，他们应该是具备什么特殊的方法能够使用他人的猎人执照，以此得到一些机密信息或者进入禁区的凭证。
最可靠的应该是三种可能。第一种，他们之中有人能够破解猎人协会的网站，伪造出猎人证属于他们其中一人的假象；第二种，旅团中有人能通过一些制约与条件——例如触摸她的猎人执照——得知她的编号所对应的账户密码，进而直接登录网站；第三种，前提与第二种相同，但这个人的能力应该是可以将自己改变为她的样貌，从而让他人误以为这就是执照所有者本人。
再譬如她彻底意识到，自己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实在差劲，否则她当时不可能始终没有发觉侠客在身后跟踪她，也不会直到飞坦与另一个青年即将逼近身边才感受到危险——
“嗬呀，这不是克拉雷西亚小姐吗？”突如其来的，有些耳熟的声音让珈罗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自己的感知力确实烂得一塌糊涂。
听到声音的后一秒，珈罗猛地放下清扫工具从原地跳开，右手保持防御的姿势，左手做出进攻的姿态，如同受惊炸毛的猫一般看向声源的地方。
迎面走来的四人，其中有两个是认识的面孔，三个是远比她强的高手。
猎人协会的会长艾萨克·尼特罗，一个在猎人最后一场测试开始前突然从天而降，宣布原定考官发生意外而代替他担任考官，并在考试过程中至少偷瞄她胸部三次、大腿两次的猥琐老头。但也是她生平见过的最强之人，以及一个无论从武道还是武德层面都值得尊敬的人。
担任这届猎人测试第三场考官的诺布先生，始终身穿衬衫西服的冷静男性，偶尔会对考生说出有些伤人的话语。
陌生的一男一女，男人西装革履，大腹便便，身上没有丝毫念的波动，但珈罗觉得他身上充满一种她不怎么喜欢的油腻味道，像极了那些来贝鲁阿特作乐发泄的男人。女人穿着白色羽毛装扮的奇怪装束，身材与其余三人相比显得高大健硕，短发似乎是很深的颜色，若不是气质与长相女性味道十足，恐怕会被人误认为男性。
猎人考试已经结束三天，这里也并非猎人协会的总部，为什么这些人仍然停留在这里？更何况现在只有凌晨五时，正是常人休息的时刻。
“会长您好，诺布先生您好。”心中对强者们的动向没什么兴趣，她在一旁老老实实地问好。
“哦哈哈哈，用不着这么拘谨。克拉雷西亚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飞快思索了一下，决定坦诚相告，但忽略重要的部分，“我在清扫街道。”
“我以为你拿到猎人执照之后，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穿木屐的冲天辫老头难得笑的有些正经，“难道你打算在这座城市定居了吗？”
她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诺布推了推眼镜的鼻托，面无表情地开口：“莫非，你把刚刚取得的猎人执照遗失了？”
珈罗下意识地转头，对上尼特罗此刻并不猥琐的眼神，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这座城市念能力者的一切，都尽在这个老人的掌握之中。
“对……”她有气无力地答，“所以我在这里打工，准备先攒一点钱做路费。”
两个相熟的人没有说话，旁边始终没有开口的陌生女人反而出声：“小姑娘，你既然缺钱，为什么不去天空竞技场参加比试？以你的实力肯定能够打到二百层。”
“诶？”她口中的小姑娘充满疑惑，天空竞技场她是知道的，“失礼了，不过去天空竞技场参加比试和挣钱有什么关系吗？”
“……”即便天还未亮，珈罗也确信她看到女人的表情呆滞了一秒，随后说，“在天空竞技场的前二百层参加战斗，每一场赢了都会得到奖金，并且打到越往上的层数，相应的奖金也会成倍提高。”
珈罗愣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真的吗？”
她觉得自己说话时声音在颤抖。
现实世界中为什么会存在赢得战斗就能拿到钱的事情？在她以往的全部认知里，战斗胜利能够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命与对方性命的掌握权而已。
“当然，”诺布说，“失去猎人资格的失败者……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克拉雷西亚小姐，你最好还是尽快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较好。”
珈罗撇过脸，微微低下头。她明白诺布先生的本意并不是冷酷的指责，但通过他人的话语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猎人的事实，还是让人太过沮丧。
“嚯嚯嚯，不要对小姑娘说这么严肃的话。”尼特罗再次露出猎人测试时的夸张表情，“那我们走啰，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年轻的小姐要继续努力啊！其实来我们协会工作也可以唷，不过需要先通过我的测试——”
四人走向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珈罗捏紧由竹枝扎成的巨大的扫帚，在原地停顿几秒，然后以比往常都要慢的速度继续清扫。
今天是1992年1月29日，距离月签合同到期，还有28天。
……距离她前往天空竞技场，还有29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打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