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杨西陵

29、余晖

　　手掌里的落木炎渐渐安静下来。
　　它吐出一条小小的火舌，慢慢地在秋然指腹间蹭动。
　　带着依恋和不舍。

　　秋然微微垂首，与它额心相抵。
　　“倦鸟归林，是时候了。”

　　“你——”成默看得真切，精疲力尽、理应连拳头都握不住的秋然，却在刹那间被一股倏地出现的异能包裹住。
　　紧接着，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根血管中，都燃起了火苗！
　　眨眼的工夫，她周身已是一片火海！

　　“霍念禾你疯了！”成默急忙把两团黑气抛向屋顶，穷凶极恶道，“你会被烧成灰的！”
　　屋顶刚被黑气撕开一道裂缝，还不过半尺宽，就有呼啸而至的火焰把它填补住，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不是我，是我们。”身体里每个器官都在被烈焰灼烧，挫骨扬灰一般的疼让秋然快说不出话了，“你已经失去对这个空间的掌控了，逃不出去的。你败了。”
　　重重跪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膝盖撞得生疼，但这样的痛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浓重的绝望和深深的不甘占据了成默的理智，他看着面前强撑的秋然，咬牙切齿道：“就算老子今天要死在这儿，也要先杀你开黄泉路！”
　　说罢，冷笑着扑过来。

　　秋然望向逼近的那道身影，无力地摇摇头，就算我死了，落木炎也会继续吞噬掉这个空间的。
　　她抹干净嘴角，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其实，她现在睁眼还是闭眼都没什么区别，因为包括视觉、听觉、触感，所有感官都在急速麻痹。
　　如同置身于暗无天日又悄无声息的深渊下。

　　......意料中的死亡没有来，秋然等到的，是一双宽大又干燥舒服的手，轻轻地盖在她眼睛上。
　　紧绷的后背靠上了什么东西，坚硬又柔软。

　　秋然被另一个人环在臂弯里。
　　“我来了。”有人在她的耳边说。

　　是错觉吗？临死前的错觉？
　　可耳廓上落下的温热气息是真实的。

　　明明已经听不清来人说了什么，可秋然却感觉得到，他的声音哽咽又沙哑，像是也被大火灼烧过。

　　不是错觉。
　　秋然在他的掌心里很轻很缓地眨了下眼睛。
　　睫毛扫过他掌纹的瞬间，大脑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突兀又莫名。

　　嘴唇翕合了好几次，最终从齿缝间问出了两个字：“......是谁......”

　　异能和生命力的急速流失，让她的眼皮和大脑越来越沉重。
　　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烟囱里袅袅炊烟，给桐溪村遮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小溪边最高的那棵榕树下，呔呔趴在秋然的脚边，专心地扒拉一朵牵牛花。
　　霍晗挨着小孙女和大黑狗，并肩坐在树下的草垛上。

　　“霍老，”有人喊他们祖孙两，“那小伙子来了！”
　　“哎！”爷爷应了一声，捏了捏秋然的耳朵，“看。”

　　看什么？
　　秋然茫然地抬头，顺着爷爷指的方向看过去。
　　余晖的尽头，有人朝她走来。

　　看身形是个少年，有着蹿个子时期特有的单薄感，像林子里的翠竹，看着瘦弱，却很结实。
　　步子欢快，很有冲劲，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份真性情。
　　而后，他的步伐渐慢，越来越慢......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榕树被风拂出的簌簌响声都完全停住了，那张藏在余晖里的脸才终于清晰地映入了秋然的眼帘。

　　王也那双好看的眸子被水汽浸得雾蒙蒙的，但眼里的光清透又温润。
　　他说：“然然，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磕磕绊绊又歪歪扭扭，然也终于可以相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