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59、第五十九章 德云

　　“珊儿，珊儿。”朦胧中，桐珊觉着有人在耳边唤她。“快点，起床了。”好困、好累，全身都是酸胀的，真的好想再休息一下，“珊儿，再不走就要有危险了。”
　　桐珊极力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意识，陆铭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他的眼中依然布满血丝，胡子也长出了不少。她想要坐起身，可经过一夜的休整，疲累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身子觉着更重了。他似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忍忍吧，没时间了，我再查查还有什么遗漏，你准备下我们马上出发。”
　　她用力坐起身子，看着他，又想起了每次他带她出海前，收拾行装的样子……
　　“喂，你有没有带手帕？”他瞪着她问，她赶紧摸摸身上，低声道：“忘记了……”可他像变戏法似的把手摊开，“收好。”便不再说一句，可不大会儿，他却又问：“喂，你有没有带药？”她反应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治她晕船的药油，“哦，我现在去拿……”他拦下她，“要等你，怕是早就退潮了。”说着，拉起她便走。“喂，药，药……”他回头盯住她，“在我身上，笨！”他总这样说她，于是她反驳：“喂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的？”他却不理她，拉着她径直往前走。
　　待到海上，很久，他才突然转向她，不语，复而把脸扭向海面，低声对她说，“珊儿，”她实在没想到他也会这样温柔的说话，一怔，只听他继续悠悠问：“你……开心吗？”
　　心窝突然被触动的一热，原来年幼时不懂，而今却也只能装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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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可曾用膳？”赫舍里踏入正殿，问着打千过来的梁九功。梁九功忙低声回道：“回皇后主子，娘娘来得正巧儿，正要传膳呢。”赫舍里本是十分焦虑，又是新的一天了，皇上已经好几日不曾好眠，几次前来也被他敷衍了事。今日皇上在南书房听政，倒也不急，可算是能和皇上好好说几句了。“你便去忙着，本宫自己进去就好。”
　　玄烨已起身，宫女太监们正伺候着他穿衣。一众人等正井然有序的忙着，全然不见嘈杂。赫舍里见桌上的烛台还烧着，看来皇上又只是睡了些许时间，心中暗自摇头，但愿啊但愿，这事今日就能平息！
　　玄烨抬眼正瞧见赫舍里迈着步子入内，问：“朕今日虽不似平日那么赶早儿，现下也天还未亮。皇后怎么这么早，可有什么事么？”
　　赫舍里款款福身行礼，“臣妾听闻皇上这几日胃口不好，休息又少，特意熬了枣仁龙眼粥来。”她冲云雀递了个颜色，云雀连忙把粥放在了八仙桌上，道：“皇上，这粥可是娘娘四更天便起来亲自熬制的，奴婢劝娘娘多睡会娘娘都不依呢，说是要趁热拿来给皇上呢。”
　　“就你话多。”赫舍里瞥了一眼云雀，又对玄烨道：“皇上想必还有要事要忙，早些用膳吧。臣妾告退了。”
　　玄烨本为桐珊一事一直烦恼着，已经第四日了，每过一个时辰，他的心便多一分不安。想他堂堂大清国皇帝，如今连她下落却都查不到。不要说用膳，连水都喝不下了。听闻赫舍里说要离去，他本要点头答允，刚要开口却见赫舍里起身时用帕子沾了眼角，“皇后这是怎么了？”赫舍里摇头，再答话却已带了哭腔，“臣妾没事，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身子……”
　　玄烨顿生内疚之心，她是大清的皇后，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他在为桐珊担心，她却也在为了他担心！他叹口气，对她招招手，“朕没事，想来你也还未曾用膳，就在这儿与朕一齐用些再回吧。”
　　赫舍里心头一喜，抬眼深深看着玄烨，泪痕犹在眼眶中闪烁，低声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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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走了半日，虽已到了晌午，却依然挡不住突起的秋风。陆铭用身子护住桐珊，二人走在城中，倒也不显眼。“我们到哪里了？”桐珊忍不住问。
　　“累了？”他低头问她，“坚持一下，我们到前面客栈吃点东西，稍作休息，下午继续赶路，天擦黑时就可到达边城。到时候就安全了。”
　　她心中的希望一下便被他点燃，真的么？就快安全了？想来皇上一定担心坏了，端敏那边也一定急得很……
　　终于到了客栈，二人又扮作夫妻，在角落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却听旁边人在谈论什么公主、蒙古的字眼。她不禁侧耳，仔细听那人在说什么，原来端敏被护送到了科尔沁便病倒了，对外便宣称水土不服。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这定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找的理由，更可以骗了那些反贼。
　　陆铭低声道：“放心吧。吃东西。”说着，拿筷子夹了块红焖牛肉给她，见她皱眉，又道：“不喜欢也要吃，这种地方讲究不得，正是要体力的时候，可别病了。”
　　她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遂抬眼看他，见他眼中尽是关切之色，便点头强吃了下去。这几天她实在连累了他太多，若不是她，他不会和兄弟反目——虽然那些人只是乱党……
　　二人闷声吃着饭，桐珊倒是没有吃多少，只半碗饭，看着最后三个空菜碟子，她不禁笑出声，他不解，问：“怎么了？” 她摇头，“没有，在想你定是饿极了。”他未料她竟说出这么一句，看着光光的盘子，也觉有些不好意思。“谁像你似的，每天浪费粮食。”
　　桐珊正要反驳一句，却听店门口处吵嚷了起来，饶是坐在进里面的他们，也能听得真切：“走啊死丫头，还等着你那死鬼老爹来救你啊？不要做梦了，你爹已经把你卖了！”桐珊刚要抬头去看，却听陆铭道：“莫要回头，小心有诈。”陆铭抬起头巡视四周，正看到门口，看起来没什么不妥，遂叫小二来结账。
　　不想那小二却是个多嘴之人，“二位客官吃好了？可要上楼休息休息？”见陆铭点头，又道：“客官和夫人真是恩爱。里面请！”桐珊与陆铭便跟着小二要转身上楼，却听那吵闹声更大，那小姑娘哭的更厉害，“是你们逼我爹的，我不要跟你们走……”小二直摇头，“唉，世风日下啊。可怜啊可怜。”还不待陆铭说话，小二接茬说：“那姑娘本是本县一秀才之女，姓王，谁想那秀才人到中年，竟迷上了赌钱，最后把房子都输给了赌坊……”陆铭与桐珊对看一眼，才放下心来，若是人人皆知的事，也便不怕有诈了。桐珊问：“那这姑娘难道也被他爹卖了？”小二答：“二位小心脚底下，一拐弯便到客房啦。您啊有所不知，虎毒不食子，那王秀才平时对他姑娘好的不得了，那丫头还读过些书呢。不知是王秀才怎么就中了计，画了押，最后逼得他姑娘要嫁给那赌坊老板的傻儿子，最后后悔得撞墙死啦！”
　　桐珊摇摇头，唉，可惜她现在自身难保……陆铭打断了小二，道：“我与夫人要去探望亲戚，旅途劳顿，午间要休息一个时辰，勿要任何人来扰。”
　　进了屋，陆铭让桐珊躺下休息会，说自己有点事要去办，一会儿就回来。见桐珊面露疑色，道：“你放心，刚才上来时候我已经都观察过了。应该没事的。”
　　她点头坐下，心中却不免烦躁。未料刚浅眠下，却听房门响，见他毫无异样才算放心。他坐到她身边，轻声说：“再睡会吧，一会儿我们就起程。”又给她拉了被子盖好，才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桐珊跟在陆铭身后迈出客栈，“我们一会儿怎么走？”，想到晚上就可以到边城，心中一阵激动。陆铭答曰：“不急，还有几十里路便到了，我租了马车，不然我们二人往荒凉的地方太扎眼了。”
　　桐珊上了马车，一打帘子，却发现一个姑娘已在车上局促的坐着。她连忙回身看陆铭，陆铭却毫不意外，对车夫道：“向北走。”
　　“小姐，”桐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是那姑娘在唤她，见她仍是一脸糊涂，便继续道：“是公子救了我，以后我便跟着你照应。”说着，又搀扶她坐下。桐珊想了半晌仍是不明白，为何陆铭要救这姑娘。陆铭回头打起帘子，低声道：“若是你有个婢女在身边，目标反而就不那么清晰，放心。”
　　桐珊点点头，见对面的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那女孩一笑，答道：“我叫德云，是顺治十七年生的。”桐珊才仔细打量起她，方才吃饭时也没来得及看。德云只比她小两岁，擦干了泪痕的她模样倒是乖巧可人，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思及她可怜的身世，不禁心生怜悯，问：“你爹的事……”德云倒是伶俐，立马起身跪下，桐珊赶忙扶起她，“这是做什么？”德云充满感激，“小姐莫要拦着，请受德云一拜，全凭小姐和公子相救，爹的后事公子也已忙着料理好。”
　　桐珊笑笑，不管怎样，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玄烨若是知道，也必是高兴的吧！德云又道：“小姐和公子郎才女貌，就算身着平常衣服，也是一身贵气。”桐珊失笑，现在她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呢？能活着，已是万幸了！见德云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能告诉她实情，只说：“德云，听你说话，念过些书吧？”德云轻叹口气，“是，读过《四书》、《五经》，本来爹还要教别的，未曾想家道中变……”桐珊安慰道：“你若喜欢，以后还有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猜到她是谁了吗？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