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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相忆 ...

  •   再说回地牢中。

      银觞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季子夜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幻觉么?刚才竟然像是她来过……

      若不是她,空气中又怎会有这淡淡的珍珠樱香气,如水和着月光,静而幽远。

      他这一动,腕上被铁索磨出的痂又裂了开,向外渗着紫黑的血。腰部以下已被惨绿的药水浸得没了知觉。

      那是延缓毒性发作的药水,齐求焕亲口对他说过。

      他要他看着他们从此齐眉举案,天长地久。而他不过是这段佳话的旁观者,一个被遗忘的角色。

      他要他和她不过几墙之隔,却是云泥之别。他要他半生困在这水牢中,不见天日,生死难求。

      好狠毒的人……我已经一无所有,你却还不肯放过我!

      似是幻觉,远处竟然传来了脚步声。尽管微弱,在这万籁俱寂的地底还是激起了长短不一的回声。

      季子夜困难地抬起头,在背后墙上火把的微弱映照下目光却是穿不透那重重黑暗。

      外面……是黑夜,还是白昼?

      难道这么快就又到了那个奸贼来羞辱他的时刻吗?难道自从被囚在这水牢,他昏睡的时间便一日长过一日了吗?

      他还能再触摸一次阳光吗?

      这残年余生,还真是了无意趣……

      阴影里逐渐出现了一抹红影,娇小不似意料中人。

      “你是谁?”他盯着那名娇怯怯的侍女发问,嗓音嘶哑干涩。

      侍女向后望了望,这才从袖里摸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神色焦急道:“夫人已把齐将军灌醉了,你快逃吧!”

      他又细看了看来人,才认出这便是当年抱月公主身边的侍女银翘,怪不得总有些眼熟。

      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冷冷道:“我才不走,我凭什么要她来救。”

      银翘顿足道:“季公子,说你痴,你还真痴!当年你和齐将军在客栈里的对话,夫人全听到了!她嫁给齐将军,就是为了救你啊!”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不由愣住。银翘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塞入他手中,急促道:“这是解药,一日三服,连服七日,其毒尽褪。记得了!你快走,快走啊!”

      “银觞她现在何处?”似是决定了什么,他一把揪住她问。

      “我不能说,不能说……”她惊慌起来,“夫人不让我说……”

      沉吟片刻,“莫非……”

      银翘只觉眼前一闪,那重伤在身的人便已掠出数丈开外,她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一切,太像幻觉。

      刚踏进屋内,一派白绫飘飘、层层纷纷扬扬的珍珠樱花瓣或飞舞或流落的景象便闯入了眼帘。那充盈了整个京城、也散入了无数百姓记忆的香气奢靡浓烈,一如记忆里的每个春秋冬夏。

      他不禁放慢了脚步,明知这缱绻柔软的花朵此刻象征着充满命运意味的不祥,却还是愿意在回忆里多停留一会儿,在历经日日夜夜她愈发清晰的音容笑貌里多沉陷一会儿,但愿长醉不愿醒……

      只可惜往事如烟云,难留难挽。

      掩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一抬头,便看见一具消瘦身影悬在梁上,陈旧白衣,双手紧紧攥着颈间白绫,那双能令百花失色的眸子已经闭上。卸下一生爱恨重担,她面容竟显得说不出地憔悴。

      堂内茶几上却摆放着一副灵位,设了供果香烛。他待得看清,情不自禁地远远伸手,想为木牌上那早已深刻入骨的名字擦拭一番,抹掉那并不存在的岁月烟尘。

      风卷入数不清的纯白花瓣,在屋内四处飘散。迷了他的眼,也乱了他的心。

      口里喃喃唤着,一行清泪便从他失去了神采的双眼中流下,缓慢浸润过枯瘦的脸颊。

      为何彼此之间竟果真难留难挽……

      为何当我醒悟,却已太迟、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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