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25、第25章

　　若是白日里的林渊，那必然不肯照实说，一句“立场不同”就能掩盖出去，至于是哪里的立场，是一概不论的。
　　但是现下，他喝醉了，竟破天荒的有了倾述的欲望。他说道：“我与她，是在五月谷认识的，那时候我快死了，我师父就将我送去那里住了三个月，后来就认识她了。”
　　“五月谷？就是几十年前带领大家消灭极乐膏的那个五月谷谷主吗？”
　　“嗯，是他。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
　　卫蕴之突然有些揪心，他闷闷了好一会，喃喃自语：“你那时候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居然病得那样严重？”

　　这话音异常轻微，林渊并没有听到，他继续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离开那里，来到这广阔的江湖。谷主虽然说年纪大了，不能久劳，但是还是经常带着我和六月寒到山下去见识，我很感激他。”
　　“所以那个时候就结怨了？”
　　说到最后，酒劲一上来，林渊更加醉醺醺了。他朦朦胧胧中，听到上方传来声音，好笑解释：“不是的，她从小就没有玩伴，猛然间见到一个同龄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所以那时候她还是很粘我。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喝太多了酒，整个一个胖丫头，跟现在相差甚远，所以后来我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实在是没能认出来，就得罪她了。小蕴，那女人实在记仇，后来每次见到，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也不想跟她有多纠葛，自此就断了交情了。
　　“这有什么好讨厌的，认不出，说清楚就好了呀。”卫蕴之有些不解，不过见林渊已经闭上了眼睛，便给他盖好被子，低声说：“晚安，林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睡着的林渊，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他，现在那双眸子一闭上，就完全收敛了气势，像是温顺的小白兔一般无害。
　　但是卫蕴之心里不见欢喜，反而满满都是不顺。他看着完全掩盖在被子下的身躯，单薄到过分，更别说那苍白的脸色，哪怕在烛光的映照下，也带着一丝丝的脆弱。
　　“这些，都是小时候那场病带来的吗？”卫蕴之摇头苦笑了一会儿，喃喃道：“究竟是怎样的病痛，会带到成年的时候？”
　　沉吟了一会儿，他想着先回去休息，看以后能不能再找机会灌醉他，打探内幕了。
　　然而，都走到自己房间了，他突然又折返回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就在地上打了地铺。
　　他想得挺周到的，担心林渊晚上会不舒服，他可以就近照料，便心安理得了，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一早，第一缕阳光才刚照射下来，林渊就睁开了眼睛，他摸着宿醉后沉重的脑袋，细细想了昨晚的所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好半饷，他还是忍不出捂住了脸。
　　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的，他坐起来，想将衣服换掉，却看到地板上睡着一个人。
　　看着守护的那个人，他突然便不觉得丢脸了，低头笑了一声，他下了床，蹲在卫蕴之身旁，轻声喊道：“小蕴，起床了。”
　　卫蕴之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得更香了。
　　林渊摇摇头，也就任他去了，转头低声吩咐：“去打盆热水来。”

　　“是。”不知道哪里传来应答，过了一会儿，小甲就端着热书盆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弟子，手里都端着早点，很快就将方桌给摆满了。
　　众人无视打地铺的卫蕴之，目不斜视走了出去，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卫蕴之却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他边打着哈欠，边将被子收拾好，塞进柜子里，这才懒洋洋打了个招呼：“林渊，早上好啊。”
　　“嗯，早安。”

　　林渊已经洗净并换了一套新的衣服，抬眼便见卫蕴之伸着懒腰，不由皱着眉头，说：“你衣服脏了。”
　　“衣服？有吗？”卫蕴之来此之前才刚置换了新衣裳，整个人更加丰神俊朗。只是再怎么好看的衣服，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也不免会皱巴巴了。
　　林渊打开衣柜，说道：“你我身形相差不远，可以借你一套，你换下来的衣服就放那里，会有人浆洗。”

　　卫蕴之这辈子还从来都没有穿过白衣服，着实感到新奇，便随意拿了一套样式简单的，在屏风后换上，便迫不及待在林渊面前炫耀，问道：“好不好看？”
　　“嗯，不错。”

　　林渊垂下眼眸，招呼他先吃了早餐，又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卫蕴之捏着后颈，神色痛苦。干脆抽山河剑：“林渊，睡了一晚上地板，我这浑身都很僵硬，要不要来一场？”
　　林渊点头，拿起凤啸，两人来到后院，切磋起来。

　　卫蕴之身法敏捷，这是从小在山林中练出来的，然而他本身的功法却侧重大开大合，在山河剑的加持下，更显威力无边。
　　而林渊则偏向轻灵多变，每招每式都快到让人看不清，你永远都想不到他下一剑会从哪里刺来。
　　加之他俩内力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的极限，每一次利剑交撞，剑花闪耀，每一次内力对碰，风沙席卷乱扬。
　　这场声势浩大的切磋，吸引了无数人。他们惊叹于招式绝妙，不禁议论纷纷。

　　“这身法当真是无与伦比，怕是踏水无痕也无法与之相比。”一个擅长轻功的江湖侠客仗着优势，跃到了树梢上，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因此感慨不已。
　　“何止是轻功，我看那招式才叫精妙，你看，无论少阁主剑招多么神出鬼没，卫少侠每次都能挡住，还能在这么密集的攻势下劈出剑招，着实厉害。”
　　“说的好像你能看清剑招一样，少吹牛了吧！我看还是少阁主更胜一筹，你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未尽全力，这等高手哪是我等能置评的？”
　　“都别吵了，快看快看，他俩要收招了，我们先散吧，不然要被拉去切磋，丢脸的可是我们。”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做惊鸟一样瞬间散了干净。然而大树后面却还缩着几个少年，扬着头看着远处比斗场，脸蛋激动到微微发红。
　　“卫大哥也太厉害了吧，这都多少招了，一百都有了吧？”
　　“我看有了，还别说，这可能是我们这辈中，唯一能跟少阁主拼斗这么久的，上次含花公子挑战少阁主，好像不到十招就落败了。”
　　“严谨点，是五招。”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我曾经以为，像含花公子这样成名已久的都没能撑过几招，这江湖中恐怕没人比得上少阁主了，没成想，不知道哪个深山老林里钻出个卫蕴之，居然打破了我的认知，厉害了。”
　　这几个少年，正是四义门的四位小公子。昨天听闻卫蕴之已经到了，今早便约定好了来找他玩。正好就碰上了两大高手对打，干脆就躲在树后面暗中观察。

　　卫蕴之早就发现了他们，收了剑招后，故意放轻脚步，走到他们身边，就听到他们还在激烈讨论着。
　　“从此我宣布，卫大哥就是我偶像了。你们都不能阻拦我，谁阻我就是跟我过不去。”封青云一拍大腿，激动说道。
　　“没人阻止你，你放心。”万百尺凉凉提醒：“只是我们的爹，又该心悸了。”

　　“哈哈——”
　　“谁？”
　　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几个少年拍地而起，各自都祭出了武器。
　　“别慌别慌，是我。”卫蕴之方才听到好笑处，没忍住笑出声，见真的吓到了几个少年，便赶紧出生安抚，笑嘻嘻问：“你们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是要请我吃饭？”
　　“你怎么还是像恶鬼投胎一样啊，见面就要蹭饭。”少年恶声恶气说道。
　　“对啊，我刚打了一架，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一句话，请不请？”
　　还能怎么办呢？几个少年彼此对视，装作难为情的模样，胡乱点了下头，便迫不及待拉着卫蕴之，催促他：“快，我们在一品居定了一个雅间，刚好便宜你了。”

　　卫蕴之被他们推着走，笑嘻嘻的，说道：“我又不是没吃过，林渊昨天请我吃了一顿，就是在一品居。”
　　说到林渊，那几个少年好奇问：“少阁主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刚才不是还在切磋吗？”
　　“哦，切磋完了，他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咦，你们想见他吗？没关系啊，他待会办完事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先去点餐，我跟你们说，去了一定要吃鸭舌，超好吃的……”

　　被卫蕴之忽悠着，几个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坐在了雅间，看着眼前一桌美食，这才纷纷惊醒，惊疑不定：“这么多，吃的完吗？”
　　“多吗？我觉得还好啦。”卫蕴之招呼他们坐下，解释道：“听雨阁那几个男孩子你们还记得吗，就是上次跟你们聊得很好的那几个，待会他们也会来，所以先点这么多，不够再加。”
　　“哦，是他们啊，我记得，我记得，哎，他们也要来吗，那感情好。”
　　“对啊，我记得他们还很健谈吧，上次就是他们推荐的这里，说这里的酒酿很好喝，对了，卫大哥你怎么不叫酒？”
　　“酒嘛，喝多了伤神又伤身，还是不喝为妙。”卫蕴之一反常态，突然对美酒敬而远之了。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肯定是要大吃一惊的。
　　这几个月，卫蕴之是给自己挣了一个好名声，同时因其无酒不欢又千杯不倒，一时间也成了江湖美谈，每当谈起他，除了赞扬他的剑法，就是感慨他的酒量。
　　酒，虽然与卫蕴之结缘不久，但是却是他剥夺不去的标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