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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拨开迷雾 ...

  •     雪丰至今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雪庆时的情景。

      雪丰随家人奔丧,见到不满两岁,正牙牙学语的雪庆。

      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儿,留着可爱的童花头。黑葡萄般水亮的眼睛,怯生生地望住他们。

      突然见到这么多的陌生人,雪庆认生。她抱住保姆的腿,拒绝所有想要抱她亲近她的人。

      奶声奶气语不成句。

      保姆含着眼泪为他们翻译。雪庆说的是,爸爸妈妈出门前说,庆儿乖乖和阿姨睡三个晚上,他们就回来了。

       庆儿要爸爸妈妈。

      她哪里知道,爸爸妈妈爽约了。

      也并不晓得,她永永远远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她由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一夜之间沦为孤儿。

      爷爷奶奶维持到丧礼结束,回到家中相继病倒。要问世间最深重的哀恸是什么?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雪成贤坚持要送爷爷奶奶疗养,老人家不肯去。他们不能丢下雪庆。

      雪庆是两位老人最心疼的小儿子留在人世的唯一血脉。也是他们余生的慰藉。

      虽然短暂相处,他们已放不下雪庆。

      没有父母的孩子,无师自通,首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雪庆小手牵着奶奶的衣角,瘪着嘴,眼泪汪在眼里,却不哭出声。生怕自己不乖,奶奶也丢下她,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雪丰突然对爷爷说:“爷爷,这个妹妹我养了。”

      爷爷晦暗的眼里仿佛划过流星,抚摸着雪丰的头,说:“丰儿啊,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养妹妹。”

      雪丰稚气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认真。“爷爷我能,我可以少吃一点儿,省下来给妹妹吃。”

      雪丰的话像一粒火种,点燃了爷爷奶奶的希望,原来雪庆还有更好的成长方式。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江南,雪丰立刻跑过去抱住江南,央求道:“妈妈,我要养妹妹。我乖,我听话,我不要买玩具,不要零食,我就要妹妹。妈妈,求你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等着江南。

      爷爷奶奶毕竟老了,他们最大的担忧来自身体,怕自己不能陪伴雪庆长大。

      雪庆如果跟着大伯父一家,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这关键取决于江南的态度。

      江南抚摸着雪丰的头说:“儿子,有了妹妹,爸妈有可能会更宠妹妹,你愿意?”

      “愿意。”

      “好吃的要先紧着妹妹,你愿意?”

      “愿意。”

      “你所有的玩具,只要妹妹喜欢,都要给了妹妹,你愿意?”

      “愿意。”

      “你们俩同时犯了错,爸妈不教训妹妹,会教训你。因为你是哥哥,没带好妹妹,你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全都愿意!”

      江南看一眼雪成贤,看到了他眼里的激动与期待,于是说:“好吧,妹妹我们养了。”

      雪丰高兴地跳了起来,“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

      江南又对爷爷奶奶说,“爸妈,你们放心吧,庆儿从今以后就是我和成贤的亲女儿,雪丰的亲妹妹。雪丰有的庆儿有,雪丰没有的庆儿也要有。”

      奶奶淌着眼泪,“孩子,妈谢谢你!妈就是现在死了,也能放心的闭上眼睛走了。”

      雪成贤握住江南的手,“老婆,谢谢你!”又抱起雪丰,“儿子,爸也要谢谢你!”

      雪庆的人生,因为雪丰而彻底改变,她是极其不幸的,也是极其幸运的。

      一年后,有一天在饭桌上正吃饭,雪庆说:“大伯父,我也想和哥哥一样叫爸爸,叫妈妈。”

      雪成贤和江南对视一眼,心尖不禁一颤,异口同声说:“好啊!”

      雪庆当即改口叫爸爸妈妈。

      雪成贤抱过雪庆,用胡茬蹭她的脸。雪庆咯咯笑着,抱住雪成贤的脖子,在他颊上亲了一口。

      雪成贤的心立刻被融化。

      就此沦为女儿奴,雪丰沦落成捡来的孩子。但他甘之如饴。

      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转眼之间,他们都已长大。

      雪庆说:“哥,童童托我带东西给父母了,我们明天去童童家拜年好不好?”

      雪丰说:“好。”

      小年问:“童童过年也不回来,还和父母僵着?”

      “是啊。”

      小年怜惜道:“童童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漂在外头,也怪可怜的。庆儿你多开导开导她,不要一味抵抗,要和父母沟通。”

      雪庆摇头,“没用,语言早已失去效力,他们父女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佟付青一怒之下把童童关了禁闭。

      眼看没有转圜之地,童童竟然敢从三楼跳下去,逃家跟了邢凯。

      佟童的做法,彻底伤透了父母的心。

      “童童让我给父母捎东西,其实也是探路,想知道父母现在的态度。”

      雪丰说:“我能理解佟伯伯,要是庆儿和佟童一样,我都不敢想,我估计得疯了。”

      “哥我不会,我看上的人如果你看不上。我会挥泪斩断情丝,绝不会哥哥让伤心。”

      雪丰默默看着雪庆,心里五味杂陈。

      小年说:“我上次见童童,看见她就觉得心疼。童童一定过得很拮据,她的衣服有些褪色了。要是过去,她怎么可能穿。我想给她钱,又怕伤她的自尊。”

      雪丰说:“庆儿,童童如果在经济上需要帮助,你都应下来,哥和小年帮她。”

      “我知道了。哥你为什么不喜欢童童?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没感觉吧,太熟了。我不像某人。”说着瞟了眼小年。

      小年干咳了两声,“庆儿,过完年哥要转业。”

      雪庆不禁吃了一惊:“真的?尹叔叔同意了?”

      小年望住雪庆,“你同意吗?”

      雪庆:“我同意不同意有用吗?”

      “当然有用啊!”

      “为什么?”

      “我想开个旅行社,想让你和我一起干,你来不来?”

      “来啊,不挣钱也干。”

      “说定了啊,到时可别反悔。”

      “那不能够。小年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忍心把我老哥一个人丢下,自己当老板?”

      “那不能,公司是我们三个人的,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丰年庆。雪丰的丰,小年的年,雪庆的庆。”

      雪丰唇角微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钱入股。”

      小年看他,“我和庆儿先打拼着,给你留着位子。你保卫我们的国家,我守护我们的家人,等你老了,直接过来就行。”

      雪丰哼笑一声,“就冲你这句话,兄弟我一辈子念你好。

      不过我无功不受禄,别把我算进去。

      还有,庆儿可不给你当牛做马。你要让她跟你干,就正正经经当她是合伙人。我们庆儿也不占你便宜,投多少钱占多少股,不然我不答应。”

      小年:“你放宽心,庆儿走马上任就是董事长,我是总经理,给你留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你还满意吗?”

      雪丰噗嗤一声笑了,“太满意了。”

      雪庆说:“我不满意,公司名字太土气了,换一个吧。”

      小年:“丰年庆不满意,那庆年丰?庆丰年?”

      雪庆哑然失笑,“听名字,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公司卖种子农药?”

      小年,“嗯?不会吧?”

      雪丰笑着说:“别说,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

      “小年哥,你真的决定了?你穿军装实在是太帅了,我同事说帅的逆天了。这样吧,明天你必须穿军装和我拍几张照片,我要永远珍藏。”

      “好,你哥和我谁帅?”

      雪丰,“幼稚。”

      “那当然是我哥更帅!”

      “帅不过雪丰,我心服口服。”

      叶黎在楼下叫吃饭,雪庆答应着,回头对小年说:“我下去摆碗筷,小年哥,公司名字待定,转业的事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吃过年夜饭,雪丰他们邀上薛伯成,驱车来到少年时代骑单车踏青郊游的青山脚下。

      那时大男孩们车后座带着女孩儿,车筐里放着各种零食、饮料,嘻嘻哈哈无忧无虑,可谓少年不知愁滋味。

      转眼之间,各奔东西。

      雪庆最喜欢看烟花。

      幼时过年,最快乐的莫过于穿新衣服,收压岁钱,燃放烟花爆竹。

      雪丰他们一群男孩子,每人从家里搜罗出各种炮仗。集中在一起,领着女孩子们燃放。

      雪丰从不动手,总是把雪庆搂在怀中,站在一边指挥小年他们燃放。

      年华若水,倏忽即逝,待回头看时,人已散了大半。

      自从烟花管制,加之雪丰春节都在部队,已经好几年没有放过花了。

      雪丰和小年从后备箱往出搬炮墩子,薛伯成靠在越野车门上。

      身上裹着厚厚的户外羽绒大衣,兜帽的貉子毛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仍然缩肩佝背,一副冷到极点的样子。

      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现在的模样,怎不令人唏嘘感叹。

      小年叫他,“哎,成子,你倒是动一动,活动活动就不冷了。一个大男人,连个丫头都不如,像什么样子。”

      雪庆看他的样子很可怜,取下脖子上的羊绒围巾给他围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再打个结。

      薛伯成终于笑了,逗她说:“妹儿,手轻点儿,要勒死哥了。”

      雪庆瞪眼,“大年三十,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赶紧的,呸呸呸!”

      薛伯成笑容凄苦,“看不出,庆儿还挺迷信的,我们信教的人不忌讳这个。”

      话虽这么说,到底是照做了。

      雪丰和小年,把各种圆的方的彩色墩子摆放好,抠出捻子,拉开距离一字排开。

      雪庆央求雪丰说:“哥,让我点一个吧,你从来都不让我点。人家佟童、乔乔她们小时候都放过花了,我都这么大了。”

      雪丰想了想同意了,单独拿出一个小礼花给她放。

      小年交给雪庆点火器,雪庆蹲在地上。最大限度伸长胳膊,抖抖索索地够炮捻子,并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小年恶作剧的在她身后“嘣”了一声。

      雪庆一惊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小年大笑不止,雪庆回身打他,娇嗔,“讨厌!小年哥真讨厌!”

      雪丰踹了小年一脚,“你几岁了?我发现你越活越活回去了。”

      小年仍然笑着,扶起雪庆,拍拍她羽绒大衣上的土,“行了,比划比划就可以了。乖乖一边等着,哥负责放,你负责,哇!好漂亮!哇!好美好美!就好了。”

      雪庆忍俊不禁,“我偏不!”

      薛伯成忍不住说,“小年,你说你贱不贱,就等庆儿呲儿你你就特高兴?”

      小年,“是呀,为什么不高兴?成子,把车开远点儿停好,车灯照过来。万一崩了车,我和雪丰有得挨骂了。”

      薛伯成倒车,小年抬腕看表计算时间。然后快速点燃一排礼花,零点正,最先点燃的正好炸开。

      绚烂夺目的花火,瞬间点亮夜空。

      雪庆背靠在雪丰胸前,反手把手机交进雪丰手里,“哥,快点儿录下来。”

      她由衷赞叹,“哇!好漂亮!哇!好美好美!”

      小年跃上引擎盖,嘴里衔着烟,拍拍雪庆的头大声说,“丫头,你怎么不录?”

      雪庆笑着回头,“冻手。”顺手拿掉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

      雪丰接过手机,正好弹出一条来自Gary的信息: Honey,春节快乐!想你了,有没有想我?

      雪丰微怔,随便录了个小视频,心里已是波澜起伏。

      漫天烟花,争相斗艳,转瞬销声匿迹,只余一地的碎屑。

      雪庆一本正经拱手,“哥,过年好!小年哥,过年好!成哥!过年好!”

      雪丰和小年各自拿出两个厚厚的大红包,一个给雪庆,一个给薛伯成。

      雪庆开心不已,“哇!好大的红包,谢谢哥!谢谢小年哥!我爱你们!”

      小年笑说:“不用谢,都是一元面值的。”

      雪庆果然打开红包看,“又骗人!都不想谢你了。”

      小年哈哈笑,“上当了吧!”

      雪丰简直无语了。

      薛伯成拿着两个红包,“怎么还有我的?是啊,看我啃老,你们也不落忍吧。兄弟,谢了!”

      小年说:“没别的意思,我和雪丰一直运气好。想把我们的好运气分你一点儿,讨个好彩头。”

      雪丰拍一下他的肩,“成子,好好活吧,你活着一天,安念就活着。看看你父母,都熬成啥样了,就算为了他们,你也要活好。”

      薛伯成眼眶湿润,好久才说:“好。”

      回去的路上,薛伯成忽然一拍大腿,回头说:“雪丰,你初恋结婚了。我陪我妈买年货,碰见她和老公抱着女儿购物。

      还是那么漂亮,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从佟童、雪庆、大头、小年,乔乔,最后才问到你。问你好不好,有没有成家。

      我说你好,迄今为止没交过女朋友。她哦了声,就沉默了。只是我这记性,到现在也没想起她的名字。”

      雪丰哦了声,“小年,她叫什么名字来?我也想不起来了。”

      小年,“你初恋,又不是我初恋,我不记得。”

      薛伯成吃惊,“雪丰,不会吧?我渣我自己知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渣!”

      雪丰搔着头发,“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

      雪庆靠在雪丰肩上,半睡半醒,“李京雅。”

      薛伯成又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李京雅,还是女人记性好。”

      雪庆,“错,我是女孩儿。”

      “有区别吗?”

      小年瞥他一眼,“怎么没有?渣男。”

      薛伯成怼他,“尹小年,你不渣吗?和女朋友约会,把人家丢了还不知道。自个儿还高高兴兴回去洗澡睡觉了,人家气得差点没哭死。你倒好,不反省自己的错误,直接就分手”

      那天,小年约了女朋友吃饭。

      刚到饭店门口,雪丰打电话给小年,说庆儿来了,想见你。

      小年拦车就走人,甚至没看到袅袅婷婷迎面走来的女朋友。

      女朋友兴师问罪,哭得梨花带雨,“你眼里看不见我吗?”

      小年无奈说:“真没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别人了。算了吧,对不起!”

      看似极其草率的分手,那是他的初恋,他始终不认为那是他的初恋。

      他以为他的初恋是在更小的时候,他问雪丰有妹妹是什么样的感觉,雪丰说,就想哄着她,宠着她。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心里的悸动,为一个睡在雪丰腿上的小女孩儿,那时他上小学六年级。

      因为就想宠着她,哄着她。他坚信,就在那天他情窦初开,这个小女孩儿,才是他的初恋女孩儿。

      小年看眼后视镜,干咳两声,“反正我比雪丰强,起码我还记得名字。”

      雪丰大言不惭,“我比大头强,他这几年光恋爱不结婚。不是说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妈,起码我不是流氓。”

      雪庆坐了起来,“我实在是忍不了你们了,都是渣男。比较来说,还是我哥最小白。”

      小年不满说,“那也是渣小白,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坏。上中学时女孩儿写给他的情书,他看也不看丢垃圾桶。丫头,别给你哥洗白了。”

      “我才没有,我哥就比你们白!”小年和薛伯成都笑了。

      雪丰揉揉雪庆的刘海儿,“你们休想毁掉我在妹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雪庆:“就是。”

      薛伯成由衷道:“这么好的妹妹,将来嫁给谁?谁有福气娶回家?”

      雪庆说:“当然是嫁给爱我所爱的人。”

      薛伯成探过头来,意有所指,“那现成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雪庆立刻捂住他的嘴,“打住,成哥我不嫁你!”

      薛伯成看眼雪丰,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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