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自来熟女士

4、第四章

　　在去找昊天之前，我又跑去了昆仑山。这回倒不是为了告知西王母一声，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昊天。

　　“女娲没告诉你么？”许久未见，昆仑山上多了一口大鼎，西王母就守在她的那口大鼎前问我。

　　“我没问她，”这段时间跑来跑去的可把我累坏了，我径直入殿瘫坐在殿中央那张镶金镂空的椅子上，无视了西王母投来的冷冷目光，接着说道，“女娲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太虚内，我和她隔着一道天喊话着实累得慌，她让我去找昊天，我也没多问就离开了。”

　　“你怎知她是被困在了太虚内，”西王母嗤笑一声，“指不定她是以身补天，与不周山上方的天空融为一体。”

　　“不可能吧！”我一惊立即直起了上身，“听她声音不像啊，模糊不清的分明是隔着一道屏障。”

　　“你急什么？”西王母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我直想揍她，她装腔作势地转身，“走吧，我送你去天界，有什么疑问等找到昊天再说。”

　　于是我跟在西王母的身后来到昆仑山的山顶，然后只见西王母抬手一挥，我身处一阵徐徐清风之中，下一瞬便来到了一段云阶之下。

　　脚下云雾缭绕，眼前云阶长不见尽头，我见周边没有西王母的踪迹，只好抬脚孤身踏上云阶通往天界。

　　我飞了一段，跑了一段，走了一段，又休息了一会儿，吃完了包袱里的最后一根肉干，可我还是没有看见云阶的尽头。

　　云阶漫无边际，周遭一片静谧，我只身攀爬许久，竟从中品味出了一丝正神的寂寥。

　　看来还是人间好，我边爬边想，热闹、欢愉、生机盎然。

　　也不知这云阶我爬了有多久，好在我终于来到了它的尽头。

　　但凡我是个人，我一头栽进了柔软的白云里，心想，恐怕穷尽我的一生都无法来到这里。

　　大朵大朵的白云平铺开来，不远处有一座白玉宫殿，我陷在云里打了几个滚，打算先小憩一会儿再去找昊天。

　　可我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我无奈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一块月白色的布料，上面点缀着零星细碎的白，颇有这天际的格调。

　　我利索地站起身，这才看清了来者的样貌。我本以为轩辕该是我见过的长相最为精致的男子，可眼前的这位容貌更为昳丽。

　　昊天？还是太昊？莫非是回归天界的少昊或者颛顼？我皱着眉思索着，只听来者含笑说了句什么。

　　什么玩意儿？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一道惊雷直劈天灵，我不死心地问了句，“敢问来者可是昊天？”

　　对方疑惑地皱起了眉。

　　完了，我心想，语言不通。

　　我同女娲交流用的是人类原始语言，我同西王母交流用的是人类现今的语言，可我与天界的正神，我们都不会彼此的语言。

　　我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我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吼道，“轩辕？神农？有没有神在啊？你们回来了没有！”

　　身旁这位不知名的正神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好在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反倒乖乖跟在我的身后向前方的白玉宫走去。

　　“后土娘娘？”轩辕满头大汗地跑出来，“你怎么来了？我正逼着颛顼叫我爷爷呢！”

　　所以说，语言相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我上前一把抓住轩辕，“昊天在哪儿？”

　　“昊天？”轩辕诧异地往我身后看去，“不就在你身后。”

　　行吧，我闭了闭眼，对轩辕说，“我和他语言不通，你告诉他，女娲被困在太虚里，需要他前去相救。”

　　昊天听了也不急，确实是没什么需要着急的，毕竟女娲都被困了上万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只是他饶有深意地打量了我片刻，让我颇为不自在。

　　“昊天说无妨，”轩辕向我转述，“他说等他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能与你正常交流了再同你去救女娲。”

　　其实不能和我正常交流也不碍事的，然而这话我还没说出口，就被昊天热情地送回了昆仑山。

　　“你才见到昊天？”西王母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说你是半神都抬举你了。”

　　我含泪留在昆仑山，内心十分想念那个部落首领西王母。

　　.

　　在昆仑山的日子我勤加修炼，修炼的方向主要是如何飞得又高又飘逸，跑得又快又装逼。

　　闲暇时间我也会向西王母学习正神的语言，虽然时常被西王母嘲笑，但总归还是有所收获的。

　　在我将正神的语言学得差不多准备再上天界的时候，昊天来了。

　　“后土姑娘，”昊天仍如初见时那般一身月白衣裳，眉目含笑，“我们可以启程了。”

　　我松了一口气，再次感慨语言相通的重要性。

　　“你走吗？”我问西王母，救女娲这种事自然是正神越多越好。

　　“我的丹药就快炼成了，”西王母摆了摆手说，“我得守着它。”

　　我想起了曾经在西王母手中看到的那颗黑乎乎的，被捏来捏去的丸子，不寒而栗。

　　昊天显然对西王母的回复十分满意，只见他脸上笑意加深，对我说道，“走吧。”

　　现在的我，走也可以走得很快，只是……
　　我问昊天，“我们不去天界吗？”

　　“天界？”昊天讶异地轻挑了下眉，“你想去天界看看？”

　　那倒不是，我说，“我以为我们要从天界太虚里将女娲救出来。”

　　“你可知太虚是一处混沌？”昊天问道。

　　我点点头，“西王母说过，人界与天界各有一处混沌，一处不周，一处太虚。”

　　“不周算什么混沌，”昊天勾起嘴角，“不过就是几股气流混乱了些，算不得什么。太虚才是真正的混沌，它与当年盘古劈开的混沌无差，被我设为禁地封了起来。”

　　昊天边走边说，“太虚之中晦暗不明，伸手不见五指，清气、浊气、灵气杂糅成一团。不周那里的混沌是灵气中含着浊气，浊气中掺着清气，可在太虚内，你根本分不清你手中的那股气流到底是什么。那里是一片虚无，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不是说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吗？”我好奇道，“可你没进去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自混沌中来，”昊天侧头看着我，“对它有最原始的直觉。”

　　“那女娲怎么办？”我有些着急，“她就出不来了吗？”

　　“自然是不能从太虚里出来，”昊天又笑了，“可她可以从不周出来，”昊天安慰我，“你别急。”

　　我略一思索，随即了然，“你是要把不周那里的天再捅个窟窿，放女娲出来。”

　　“聪明。”昊天虚点了我一下以示赞扬。

　　一想到我们要去捅天，我激动的心情竟按捺不住，“我们就这么去捅天吗？不用带些法器什么的？”

　　“谁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捅天了？”昊天背着手，自带一副闲庭信步，“我们现在先去找五彩石，期间你正好带我游历这人间大好河山，”说到这昊天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不知后土姑娘可否答应？”

　　我没敢回答，这昊天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可听西王母的描述他分明是个脾气暴躁的神，我怕我说错话，让他一脚踹进太虚里与女娲作伴。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后土姑娘就被后土姑娘所吸引，”昊天没等我回复便接着往下说，“听轩辕说你是人间的后土娘娘？没想到凡尘俗世还能滋养出你这般清丽脱俗的人物。”

　　所以我不是人，我心想，我是个半神。

　　“不知后土姑娘愿不愿意来天界当天后？”昊天问道，“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先回天界举行了封后大典再到人间游历。”

　　我现在是欲哭无泪，我怀疑昊天不仅有病还已经忘记了要去救女娲这件事，这时候我就无比想念神农，要是神农在的话，说不定有法子可以治好昊天。

　　神农不在，可那乖巧伶俐一如往昔的轩辕来了。

　　轩辕一口一个“后土娘娘”地叫着从远处跑来，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给，”轩辕将一筐石头递给我，“先前你说要去救女娲，昊天的法子是把天再捅个窟窿将女娲放出来，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便去不周山那里瞧了瞧，我见女娲补天用的是五彩石，于是就在教昊天人类语言的闲暇之时去帮你们收罗了这些五彩石，”轩辕说了一长串之后拍了拍我手中的竹筐，“你放心，这些肯定够用了。”

　　我抱着竹筐，两眼泪汪汪，很想牵着轩辕的手一诉衷肠。

　　“你倒是有心了。”昊天反手轻叩了我手中的竹筐，竹筐立即了无踪迹，然后只见昊天笑意盈盈地看着轩辕，笑得轩辕打了个哆嗦，一溜烟跑了。

　　“我们现在可以去救女娲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昊天，生怕他把我抓回去当天后。

　　“不，”昊天沉吟片刻后说，“我们去仙乐山。”

　　“为什么啊？”我无奈极了，但凡我厉害些，我就自己去捅天了。

　　“伏羲住在仙乐山，”昊天丝毫感受不到我的急切，他慢条斯理地往前走，“他的妹妹出事了，我们总归是个告知他一声的。”

　　有理有据，竟让我无法反驳。

　　“刚才看轩辕对你那般尊敬倒让我想起来，听他说在人界你对他颇多照顾，”昊天探究地看着我，“对此我深感艳羡，只是你以大地之母的身份帮他，不知你这大地之母的身份从何而来？若我没有记错，女娲当年找的后继者不叫你这个名。”

　　“女娲找的那个叫尘垢，”我说，“我就是尘垢，只是后来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霸气，就改了叫后土。”

　　“原来如此。”昊天点点头，打量了我一番，又说，“难怪……”

　　难怪什么我也没敢问，我只盼着能快点到仙乐山，找到伏羲之后早点去救女娲。

　　.

　　仙乐山本身是一只巨大的埙，偶尔有风吹过，便能传出古朴、深远的曲调。
　　山上树木丛生，百步之内必有琴瑟，伏羲着一身青绿盘坐在林间弹着琴，与风中的埙声相应和。

　　“伏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昊天喊了一声，声音中饱含诚挚的喜悦，“女娲被困在太虚里了。”

　　伏羲平静无波地抬头看向我们，而这一眼，让我驻足不前。

　　那是绯云，我本以为过了万年，我早该忘记了绯云的模样，可我现在竟能一眼认出，伏羲有着一张和绯云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