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自来熟女士

3、第三章

　　在去找女娲之前，我得先到昆仑山向西王母辞行。

　　西王母找轩辕那么件小事都和我说了，我要去找女娲这么件大事不和她说一声，会显得我不仗义。

　　于是我兴致冲冲地跑到昆仑山，在玄女的引领下，成功见到西王母。

　　“你要去找女娲？”西王母手上捏着丸子，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将我高昂的兴致打击得七零八落，“你上哪儿找去？我先前可帮你打听过了，没有女娲的消息。”

　　“谁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打听。”我小声嘀咕道，不死心地上前凑到西王母身旁，“你和谁打听的？”

　　我边问边探究地看着她手中的黑色丸子，也不知是药丸还是污垢，看着怪恶心的。

　　“伏羲和昊天，”西王母爱搭不理地瞥了我一眼，“连他们都不知道女娲的下落，你又能做什么？”

　　“你果然是正神！”我这下也顾不上恶心了，“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简单！”

　　“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我的身份，”西王母又冷哼了一声，“憋了这么多年才问，憋坏你了吧？”

　　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怕你亲口证实了你正神的身份，我们地位悬殊造成我自卑的心理，影响我们日常交流，才一直憋着没问！”我气极，“你怎么回事呢！在人间是一个样，在昆仑山又是另一个样？”

　　“在人界我是部落首领，对你和蔼些倒也没什么。”西王母终于舍得放下她手中的黑丸子，只见她抬手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正视我，“在昆仑山我就是正神，自然要展现出我身为正神的不凡气度。”

　　“你好棒噢。”我干巴巴地奉承了一句。

　　难道正神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我腹诽，嘴上却认真地问道，“你一个正神，为什么要到人间当一个部落首领？”

　　“哼，”西王母又冷哼了一声，我心想这个人物设定有点单调啊，就听到西王母说，“女娲补天前央我下界去帮你，看在我们都是降生昆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女娲有这么好心？”我怀疑道，“那轩辕又是怎么回事？我瞧他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正神？”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西王母清了清嗓子，我生怕她嫌麻烦不说了，没想到她凑近了些，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兴奋，“他是被昊天踹下去的。”

　　我也顾不上西王母忽冷忽热的态度转变，立即正色道，“还请细细道来，我有的是时间。”

　　“这要先从轩辕的来历说起。”西王母说，“想当年盘古开天，混沌消散，天地灵气汇聚成神，就有了昊天、伏羲、女娲与我。昊天降生在天界，是为天帝，而我与伏羲、女娲降生在昆仑山。伏羲与女娲是为一团灵气分散而成，故为兄妹。昊天觉得天空太过广袤寂寥，便创造了五方天帝听他调遣。因为五帝的神格由昊天赋予，与昊天共存亡，便勉强算是正神。”

　　西王母喋喋不休，而我昏昏欲睡。

　　“后来啊，”西王母又说，“万物有灵，孕育出各种精怪小神，就比如水神共工。他比我们这些正神低了一等，只能算是个小神。可他不服，非要与颛顼，就是北方天帝抢帝位，这一架打的，不周山倒了，天也破了个窟窿，昊天气疯了。昊天一气，便将共工和颛顼还有其他四帝都踹到了下界，说是等他们磨炼够了再回归神位。”

　　重点终于来了，我立马打起精神问道，“共工与颛顼打架，关其他四帝什么事？”

　　“四帝为颛顼求情，昊天烦闷之余觉得他们的本质与颛顼无差，终有一日也该将天捅出个窟窿，便索性将他们全踹到人间历练。”

　　“昊天如此蛮不讲理？”我诧异道，“那他岂不是凶得很？”我拍了拍西王母接着问道，“五帝之中可有神农？我第一次见他，只觉他是个贵灵，可第二次见他，我又觉得他该是个正神。”

　　“五帝名号分别为太昊、少昊、神农、颛顼、轩辕，”西王母又拿起她的黑丸子开始捏，“太昊似乎已经回归天界，神农、轩辕在尘世浮沉万年，如今既然已经取回自己的名号，应该也快归位了，至于少昊与颛顼，想来也不会太迟。”

　　“至于神农的情况，”西王母说，“他是南方赤帝，比不上中央黄帝轩辕地位尊崇，轩辕是昊天创造的第一位天帝，神格自然纯正，神农的神格想必是等他快要归位了才能慢慢显现。”

　　“这样，”我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我呢？我现在算是一个什么存在？”

　　“你？”西王母捏着黑丸子，漫不经心地说，“你一没有神格，二没有依托，只能算是个半神。”

　　半神也是神，我心想，我一个贱灵，活了这么久，混得也算不错，想来不亏。

　　与西王母聊了这么多，我大概了解了诸神的来历，也该正式启程去找女娲了。

　　“我走了。”我挥手告别转身正欲离去时，听到西王母在我身后幽幽叹了口气，“天上人间，两界茫茫，你上哪儿去找她？”

　　“我先去不周山那看看，”我说，“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十方土地你已经交到轩辕手上，绯云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找到女娲又能做什么？”

　　我想了想，西王母说的也没错，可是——
　　“我等了她数万年，她已经成了我的执念。”
　　“她不来，我便去找她。”

　　.

　　我看着不周山坍塌后留下的废墟，想着西王母所言非虚。

　　“盘古开天，混沌消散，此后有了天地。可并非所有混沌都散尽，在人界还有一处混沌，名曰‘不周’，而与之相对的天界混沌，名曰‘太虚’。不周山在不周地界内，共工将其撞到后，捅破的天正是太虚。若是寻常的天破了倒也没什么，但是破的是太虚，补起来要麻烦些，昊天不愿管，就叫了女娲去补。”

　　“女娲愿意去？”我奇道，看起来也不是个勤快靠谱的神啊。

　　“她先前有求于昊天，那是她欠昊天的，自然得去。”西王母说，“只是不周山那里清浊不分，灵气异常，不是可久待之地，你多加小心。”

　　西王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无所适从，我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下了。

　　如今看来不周确实是非比寻常。

　　自我踏入不周地界，就觉得四周亮得出奇。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可它太白了，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白，而是亮、透、耀眼得让人恍惚。

　　不周山的附近更是灵气充沛，可当我要吸纳这些灵气的时候，我又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浊气。
　　杂乱无序，这就是混沌。

　　我四处看了看，果然没有女娲的行迹，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也没有多么失望。
　　只是当我要离开的时候，我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天。

　　我总算能够理解女娲造人、昊天创神的心情了，总而言之就是闲的。

　　比如我现在，由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又没有什么正事需要我去干，于是我到北溟抓了只玄武，又指挥着玄武到南明抓了只朱雀，然后准备靠着它们飞天，去看看女娲补的天牢不牢靠。

　　说来惭愧，我作为一个半神，活了这么多年，飞倒是会飞，就是飞得不高。
　　没办法，我一时兴起想要去考察女娲的补天技术，自己不会飞，只好求助会飞的神兽。

　　五行相生相克，我靠着体内的黄龙内丹，轻而易举地就抓获了一只玄武，而玄武又轻而易举地降伏了一只朱雀。

　　倒也不是说我自己就不能抓到朱雀，我好歹也是一个半神不是，只是我做事讲究稳妥，没把握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尝试了。

　　总之呢现在，我骑着玄武，玄武骑着朱雀，我们飞天了。

　　这天有点高，云有点软，朱雀飞得有点久，不过赶在我把包袱里的肉干吃完之前，我们总算是到达了。

　　天空是澄蓝的，只有不周山上方的天空在蓝中还隐隐透着五彩的光辉。

　　我命令玄武，玄武通知朱雀，我们仨就顺着那五彩的天慢慢飞着，直至找到天与天之间的连接处。

　　我仰头细细观察，不得不承认女娲的补天技术天衣无缝，于是我反手敲了敲天空，雀跃地喊了一声，“补得不错！”

　　也不知女娲做事靠谱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总之我就是心情愉悦地准备重返人间。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女娲迟疑的声音，“尘垢？”

　　多少年没人这么叫我了，我惊恐地抬头，那声音来自我的上方。

　　而女娲生怕我没听见似的，又喊了一声，“尘垢！”

　　我半是怀疑半是气愤地抬手捶了一下天空，“你别告诉我你把自己补进去了！”

　　“尘垢！”女娲又喊了一声，仿佛她只会这么一句话。

　　“说吧，”我心累地问，“我该怎么做？”

　　“去找昊天，”女娲说，“他有办法。”

　　于是在我终于找到女娲的这一天，我又背上自己的小包袱，踏上了寻找昊天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