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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脱离奴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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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李浑开设家宴,特意让佚名坐在他身边,并向家人强调佚名的重要性。
李氏一族战功赫赫,满门都是武将出身,李氏族人大多喜爱武装,文艺功课也未落下。
李浑的儿女们对出诗文,接不上的就罚喝酒。
佚名第一次参加这种豪门大家庭的宴席,虽有不适,也能尽快适应这种场合。
最重要的原因,每次轮到佚名对诗文的时候,佚名的语句词汇更出彩。
到后来,佚名对诗文的时候,众人就洗耳恭听,然后就喝采。
晚宴很热闹,李浑多喝了两杯,然后体力不支,率先被下人扶下去了,需要回房休息。
李浑的孩儿们继续对诗填词,一群养尊处优的少爷千金们互相念些酸诗为乐,他们的生活条件优愈,从不烦恼人间疾苦,可以为了诗中某一个词汇的用法而互相斗嘴,也会为了某一个伤感的语句而流泪。
佚名全程滴酒未沾,因为他的诗文出众,没有被罚酒。
他静静的看着李氏族人们无忧无虑地笑闹,觉得纸醉金迷也不过如此,他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在笑闹声中,倍感孤独。
直到半夜,酒宴终于散了。
下人们围着他们的主子,分别将自己的主子扶的扶,抱的抱,都给弄回去了。
李二哥对佚名笑道:“我们这一家兄弟姊妹,不分嫡庶,关系都很好,我看你今晚的笑容很僵硬,想必是还不习惯,待你住得久了,不要嫌我们吵就行了。”又道:“以后有我们陪着你,你就不会再孤独了。”
佚名心想:世上有一种孤独,不是没有人陪你,而陪你的人,根本不懂你。但心里所想,不能说出来,就笑而不语。
散场了,服侍的下人也退下了,终于清静了。
佚名打开木箱,这是从薛府带回来的,里面装的全是老师的藏书和手稿。
屋里一灯如豆,借着月光,佚名将书籍再次清点,准备明天一早就开始着手整理老师的文章。
……
第二天清早,宫人就来传话,宣召申国公李浑入宫。
李浑就认真的将事情发展汇报给皇帝。
杨广听得很有兴趣,突然话风一转,问他:“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李浑赶紧夸赞道:“佚名的人品出众,不贪钱财,薛府的宅院和田产他都不要,只要薛道衡留下的书籍和手稿,是个峥峥好男儿。”
杨广听了,嘴角含笑,又问:“还有呢!?”
李浑继续夸道:“佚名的诗文出众,臣的那些儿女们,没有一个这般才华横溢。”
杨广加深了笑容。
李浑看到皇上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开怀地笑:“圣上惠眼识英才,臣能收他做义子,是三生有幸的福气。”
杨广颔首道:“他下个月满20岁,我要来观礼,你回去认真准备一下冠礼的仪式,要邀请朝中文武百官都来。”放缓了一下语气,又道:“要将他写入你的族谱。”
李浑高兴得叩头道:“皇恩浩大,臣叩谢皇上隆恩!!”
杨广又交待了一些细节问题,才将李浑放回去。
李浑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这个佚名是个福星啊,皇上还要亲临,要知道,皇帝登基后,还没有亲临过任何王公大臣的府邸,甚至宇文述的府上,皇上也没去过。
这代表着,他在皇帝心里的重要地位己经超过宇文述了吗!?
他也知道是沾了佚名的光,因为佚名是皇帝在意的人。
正好借机向众人展示一下申国公府的势力和实力。
……
与此同时,李氏主母前往佚名的房间探访。
李氏是申国公府的主母,在族里地位很高,除了李浑的生母李老太夫人外,国公府任何大小内务都由李氏操持。
能做到当家主母的位置,都是心境明亮的人。
李氏从丈夫的态度,瞧出佚名背后有个稳固的靠山,就准备拉近关系。
佚名听闻当家主母来看他,立即停下手里的笔,起身相迎。
李氏体态丰满,面容慈祥地问他可有睡好?又问下人可有待慢?再问住在这里可否习惯?
佚名一一做答。
只听一阵喳呼声:“佚哥哥,我要找佚哥哥玩儿——”
接着跑进来一个穿月芽裙的小姑娘。
奶娘在后边追她,还不停地说:“七小姐慢点,当心摔跤。”
李七妹看到李氏也在,笑起来:“母亲,我来找佚哥哥玩儿!”
李氏皱着眉头责问女儿:“你的金钗呢!?”
李七妹甩甩头发,不在意的样子:“金钗髫在头发里很重的,一跑就掉,一跑就掉,奶娘就跟在后面不停地捡,不停地捡,我讨厌金钗。”
李氏只觉一阵头痛,这个女儿生来野性,极不好管。
李七妹看到佚名,立即笑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佚名的手臂道:“佚哥哥,我来找你玩,我们去抓蝴蝶好不好!?”
佚名后退一步,保持男女大防的礼仪道:“金钗是为了固定散落的垂发,不能跑得太快。”
李七妹嘟着嘴不说话。
李氏立即笑道:“是有点兄长的样子,七妹性子活泼,明年让玄龄来管教她,我才能省点心。”
七妹吐了吐舌头:“玄龄哥哥最讨厌了,我不喜欢他。”
李氏挑眉笑道:“待你做了他的妻子,就会喜欢了。”又对佚名道:“房玄龄是七妹的未婚夫。”这句话从当家主母嘴里说出来,就有两个意思了,第一是通知佚名一下,七妹订了亲事,未婚夫也是仕家豪门。第二是告诉佚名,要与七妹保持距离,以免产生不避要的误会。
佚名这样聪明的人,立即就听懂了,暗中退了一步,停顿了一下,又暗中后退了一步。
七妹不想讨论这件事,也看不懂佚名偷偷后退两步是什么意思,她一个窜身过去,又将佚名的手臂抱住,不停地摇晃道:“佚哥哥,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听你说话,你给我讲故事吧!”
佚名从未应付过这么天真浪漫的世家千金,只觉得俩人肌肤接触的地方尤如针扎一般,虽然隔着衣裳,也觉得极不习惯。
李氏看不过眼,将女儿拉过来道:“你这么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去拉男子的衣袖,有失身份。”
七妹辩道:“我和哥哥们都这样,我去拉父亲的衣袖,父亲还说我很乖,佚哥哥是父亲的义子,就是我的义兄,兄妹之间有什么可忌讳的吗!?”
李氏:“……”
佚名正色道:“七岁不同席。男女之间不论亲疏,七岁以后不应共食。”
其实这件事他昨晚就查觉到了,李浑开家宴的时候,他的儿女们,无论男女,都同桌共食,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李浑对于男女大防的教训并不严格。
七妹不高兴了:“佚哥哥怎么这般迂腐!?我不喜欢你了,不想跟你一起玩儿了。”然后也不给母亲打一声招呼,转身就跑了。
奶娘继续在后面追她:“七小姐,跑慢点,当心摔倒。”
李氏摇头道:“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像世家千金,我看到她就头痛。”
佚名立即说:“七妹的性情率真洒脱,将门之后理应有此豪爽的风范,这是别人都没有优点。”
李氏就笑起来:“她的缺点有目共睹,你却说这是优点。你是个一好哥哥。”
佚名:“……”
“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询问清楚,关于你的婚事……”
佚名:“……”
……
李浑回府后,立即命人翻看黄道吉日。
李氏就问了入宫见皇帝的情况,这是有什么喜事吗?为何突然要看吉日?
李浑十分高兴的将事情讲了,此事能让他申公国府大显威严,皇帝亲临,光宗耀祖的事情。
李氏却建议先让佚名定亲。
李浑一怔!
李氏道:“夫君可有想过皇上看中的人才,为何不直接让他做个寒门新贵呢!?皇帝是想借我李氏一族的手,将他推入仕途,那就不是寒门新贵,而是豪门新贵。放眼当朝,有哪个士家豪门的孩子行冠礼,圣上口谕要求文武百官全部到场观礼?还有皇帝会亲临参加?冠礼之后,佚名将一飞冲天,到时候会有多少名门闺秀送到他面前任由他挑选。”
李浑摸着胡子沉思。
李氏又道:“我们对佚名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先订下婚约,待他大展鸿图之时,再遇到的女子,只能做妾。”
联姻是自古以来最稳固的结盟方式,佚名的前途无量,牢牢抓在手里,是很有必要的。
“此事就由夫人去操办吧,但有个条件,必须佚名亲自点头答应,不可勉强他。”
李氏笑道:“我不会强人所难,男婚女嫁必须两情相愿,否则落人口实,反会留下祸端。”
……
佚名还是很忙的,他开始着手整理薛道衡留下的书稿,要将其汇编成册,这也是师母临终前交待的事情。
薛道衡的手稿比较杂乱,有很多心情感悟,就标注在书卷里。
佚名依据时间顺序,将老师的文字都摘抄出来,再整理成册,是一项比较耗心力的工作。
当晚,李浑去找佚名,寒暄是很有必要的。
李浑夸赞了佚名几句,又道:“佚儿要满20岁了,义父要替你准备冠礼,冠礼又名入世礼。《礼记》上说“冠者,礼之始也。”我将要挑选吉日,并准备祭祀天地、祖先的供品,然后由父兄引你领进太庙,祭告天地、祖先。”
他并未给佚名说要邀请百官参加,还有皇帝亲临的事也没说,不想给孩子增加压力,只需要练好礼仪,不要临场失态便好。
李浑微笑道:“明天开始,礼仪老师将会每日辰时过来,教你半日的礼仪课。”停顿了一下,又道:“过几天,我会邀请你们平般辈份的孩子们来府里玩,开个小宴,你先多认识一些朋友。”
其实这个小宴,是依照李氏的意见特意安排的,就是一场暗中的相亲会,当然不可能全部邀请未婚女眷参加,这样显得太刻意了,肯定得邀请众多男性子弟,待选的女眷只能混入其中,因为相亲是暗中进行的。
佚名的时间不够用了,卯时起身用早餐,辰时学习礼仪,午时用午饭,酉时又有服装师傅来量尺寸,因为要赶制新衣。
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整理手稿。
《尔朱敞碑》的书名是老师在三十余年前就写好的,所以佚名就继续用这个书名。
书册装订好后,佚名才能睡个好觉,从整理到成册,前后二十余天时间,也是效率很高的了。
当时还没有活字印刷术,雕版印刷也没有,每一本书稿的传世,都是亲手腾抄。
之后,佚名就开始整日伏案,专心腾抄《尔朱敞碑》。
……
小宴当日,宇文化及早早就来了,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样子。
“佚名,你在吗!?”就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
佚名已穿戴整齐,出来迎接道:“宇文大人。”正要下跪行礼,就被宇文化及一把给捞起来了。
下跪礼是奴仆对主家的礼数,在佚名心里,只要卖身契还在宇文府,他做了李浑的义子,宇文化及依然是主家。
宇文化及笑嘻嘻地说:“哎,今天你可是主角,我是来参加你的见面会的。”
“什么见面会!?”
“你不知道吗?但凡16岁以上的世家公子都受到邀请。他们都很好奇,想见见申国公的义子长什么样子。”
佚名:“……”
对于李浑来说,这的确是场小宴,因为只有青年公子和妙龄闺女参加,他们这些长辈根本不用出场。
佚名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场合。
近百名年纪与他相仿的青年汇聚一堂,场面甚是壮观。
每位青年男子,都穿着淡雅飘逸的服饰,他们或手拿纸扇,或拿笛,或握笔,个个身姿挺拔,面色俊秀,眉目间尽是儒雅的世家公子风范。
李浑是召不来这么多人,并不是朝中每个官员都与他交好。
但是官员们听说皇帝有口谕,他们“必须接受邀请”前往观礼,甚至有传言,皇帝会亲临申国公府参加这次冠礼。
他们就很好奇了,这个李佚名到底是什么人呢?
然后又接到邀请自家年满16岁的儿子去参加小宴,那是肯定要指派儿子参加,主要是帮为父的瞧瞧李佚名有何不同。
今日少年公子们齐聚一堂,互相结交嘛,他们也很乐意参加这种场合的。
众人三三俩俩入场,交情好的,就坐一桌。
只见宇文化及和一位少年公子缓缓走来,待大家看清了李佚名的容貌,心中均想,此人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会场也有些女眷,女眷们都是坐单独的桌子,位置也相对偏了一些。
就见七妹站起来不停地挥手,还在大叫:“佚哥哥,我在这里。 ”
众人皆笑起来,都觉得七妹天真可爱。
房玄龄自觉地出席,到李七妹这桌打招呼道:“七妹。”刚喊了一声,脸就红了。
李七妹吓了一跳,看清是房玄龄,拍拍胸口道:“玄龄哥哥怎么也来了!?”
旁人就捂嘴偷笑,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对未婚夫妇。
房玄龄道:“我受到邀请,今日一早就来了。”
李七妹立即说:“我阿爹邀请了16岁到20岁的少年公子,你这么老了,不合适。”
旁边实在忍不住的人,就大笑出来。
有人拍着房玄龄的肩道,调侃道:“玄龄兄25岁就被未婚妻嫌弃老了,不过没关系,我家有味祖传神药,吃一粒返老还童。”
另一人道:“吃一粒就返老还童了,玄龄兄吃了还不得变成幼稚小儿吗?”
房玄龄懒得管这几个损友,好脾气地说:“七妹有所不知,宇文化及与我同年,也是25岁,他今日也来了。”
宇文化及与他们不同,他们是闲散官二代,等着继承父业的贵公子,宇文化及是官身,位列太仆少卿,皇上身边的嬖臣,圣宠正浓。
旁边的女眷拉了一下七妹的袖子,意示刚才李七妹的话有点失礼。
李七妹嘟着嘴道:“好吧,25岁也很年轻的!!”
房玄龄看到未婚妻的娇俏模样,脸又红了,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打量李七妹,终于走回自己的桌子。
与他同桌的人开始酸叽叽地念诗:“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房玄龄假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说些什么呢!?”
那人笑道:“我在感叹玄龄兄等得好辛苦,25岁的青春年少,未婚妻才15岁,哎……等了整整15年!好漫长呀!”
俩人指腹为婚,说等了15年,也不为过。
房玄龄继续脸红:“……”
……
李二哥是会场主持,邀请各位贵公子入座后,先说了一段开场白,内容无非是什么“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一寸金。”之类勉力大家努力向上的话。
宇文化及与佚名同坐一桌,靠过来对佚名道:“是不是很无聊!?我告诉你,这种聚会真是无聊死了。”
佚名倒是不觉得,他觉得很有趣的,他是很认真的在听李二哥讲话。
李二哥讲完一段“君子所学之才,定当为国效力”的话,众青年都赞叹道男儿当如是也。
话风一转,李二哥抬手对佚名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道:“这是我的义弟,李佚名,下个月国公府要为他举办冠礼,也会将他的名字记入族谱。”
众人就私下议论开了。
又换上佳肴和新鲜瓜果,供大家品尝。
吃了一轮,有人问道:“李二哥,我们今日聚集一堂,难道只是来吃吃喝喝的吗?”
李二哥微笑道:“大家可以提意,想个怎么玩的点子出来。”
有人道:“肚腹已经吃饱了,现在活动一下筋骨,咱们来射箭怎么样!?”
这个提义得到众人的称赞。
李二哥吩咐下人去准备。
在当时,多数男子,尤其是读书人,穷极一生追求的目标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但是当君子是很累的,君子必备六项技能,简称“君子六艺”。
六艺包含:礼、乐、射、御、书、数。
这还只是目录,在往下划分就是: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
再细分出来,五礼包括“吉礼、丧礼、军礼、宾礼、嘉礼”。
六乐是指六套乐舞。
五射的要求极其严格,是指射箭的五种技巧。
五御是指驾车的五种技巧和要求。
六书是指书法、文学,所以,字不是很漂亮的要刻苦练习了;
九数大体是指九章算术。
能将“君子六艺”学得融汇贯通的人不多,除了有名师指导,还需要有强大的经济后盾作支撑。
贵族公子们从出生开始,已经赢在起跑线。
小时候就有专人教他们学习“君子六艺”,所以他们长大后,就喜欢玩些自己擅长的技巧。
射箭讲究五种技巧,要求达到: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谓矢发之疾,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大家的年龄相似,谈不上多么精通,只能说架势上还是端得很像的。
房玄龄准备箭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李七妹,少年的满腔情怀尽在这一眼。
无奈何李七妹并未看到这个眼神,正在往嘴里塞果子吃。
房玄龄的射箭成绩比较出众。
李佚名上场的时候,大家装做毫不在意,实则都在关注箭场。
佚名没练过射箭,他学着别人的架势,端的模样倒是挺像的,就是鼓起力气,竟拉不出一个满弓。
有人忍不住,“卟滋”一声就笑出来。
李二哥奇道:“佚弟没练过吗!?我准备的弓都是初学者使用的,不需要太多力气就能拉满。”
佚名听到别人的笑声,不由得脸色泛红。
李二哥见他不说话,一把拿过他手里的弓,就这么随手一提一拉,满弓。
“这弓没问题。”李二哥又将弓递给佚名。
佚名弊足了劲,再拉了一次,还是没拉出满弓。
有的世家公子已经大笑出声来,他们也不是有意要讥笑李佚名,就是觉得太好笑了,申国公的义子竟然拉不了一个满弓。
佚名射出长箭,又出丑了,没中箭耙子,箭头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世家公子们全体笑趴,有人笑得东倒西歪。
他们也是少年心性,完全忘了自家父亲的交待,他们是来看李佚名的,不是来嘲笑李佚名的。
佚名已经臊得脸色通红,技不如人,自知有愧。
宇文化及一把抓过佚名手中的弓,连发数箭,立即震惊全场。
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谓矢发之疾,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术业有专攻,宇文化及文釆极差,生平最讨厌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却是强项。
众人皆面面相觑。
宇文化及得意地说:“你们笑什么!?李佚名不会射箭,并不稀奇,谁敢上场与我较量高下!?”
大家都噤声了,没人敢与宇文化及比试。
有人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就觉得李佚名看起得很眼熟,五年前,唐国公府的二公子满月,那天就有一个叫做佚名的人大出风头,还在先帝面前说了《狼狗论》。”
此言一出,哗然。
都围拢过来看着他,的确是与众不同,原来他五年前就出名了,还曾经在先帝面前大出风头,难怪被申国公看上。
佚名抱拳还礼道:“五年前说《狼狗论》那个佚名,正是在下。”
其实在场大多数世家公子并未参加过五年前的那场满月宴,只是后来听说过此事。
但这么一说,曾经参加过那场宴会的公子,就想起来了。
有人将房玄龄推出来道:“我记得,那日宴会上,佚名穿着玄龄兄赠送的旧衣,原来玄龄兄与李佚名是故交,怎么藏得这么深!?都没有告诉我们呢!?”
房玄龄真的很无辜,他根本不认识佚名,完全谈不上故交。
五年前的那件旧衣是晋王杨广赠给他的,他连衣料都没摸到,就被父亲做顺水人情转赠给了一个宇文府的下人,而这件事之后,他也就没再关注过此事。
几个交好的朋友就围着房玄龄,让他讲讲如何与李佚名“交好”的,还追问赠送旧衣的细节。
房玄龄只能如实答:“那件旧衣裳是皇帝还在做晋王的时候所赠于我,我穿不下了,就转赠给宇文府的奴仆。其实前因后果,我并不太清楚,我觉得这件事,你们还是应该问李佚名。”
就因为这句话,房玄龄捅了大娄子。
有人抓住这话的关键词,立即大声说:“宇文府的奴仆!?原来李佚名是个奴仆吗!?”
全场肃静……
申国公的义子,居然是个奴仆出身,真是大开眼界了。
传来一声尖叫道:“玄龄哥哥,你这个小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七妹的声音。
房玄龄:“……”
七妹拔开人群,冲到场中,大声道:“今天是我二哥主持的小宴,就是为了介绍佚哥哥给大家认识,你却在这里搬弄是非!什么宇文府的奴仆?简直胡说八道。佚哥哥是我阿爹的义子,是国公府的佚少爷,你来砸场子吗!?”
房玄龄被斥得脸色发红,也立即意识到刚才的话的确是失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七妹怒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李二哥赶紧去拉妹妹,劝道:“七妹别说这些不文雅的话。”
七妹的脾气来了不管不顾地闹腾,还在说:“小人多是非……”
房玄龄身边的朋友看不过眼,站出来道:“七妹消消气,玄龄兄的为人如何,我们十分清楚。君子坦荡荡,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呢!?李佚名是申国公的义子,这与他是宇文府的奴仆就是两码事,玄龄兄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七妹还未消气,美眸一瞪,又要怼过去。
佚名挡在七妹面前,认真地说:“我的确是宇文府的奴仆,玄龄兄并未说错。”
此话一出,就有人心里不高兴了,奴仆身份永远低人一等,你凭什么跟着我们一起唤“玄龄兄”?
他们永远看不起寒门中人,哪怕是个“新贵”。
当然他们都是文采风流的少年公子,不会像妇人一样跳脚叫骂。
七妹只觉得一阵心酸,看着佚名道:“佚哥哥,你真的是宇文府的奴仆吗!?我听阿爹说,你是薛道衡的关门弟子,怎么会是奴仆呢!?”
佚名笑道:“我的老师就不能收一个奴仆做学生吗!?”
七妹觉得他的笑容里充满苦涩,更加心酸了。
宇文化及双手环抱胸前,突然大声说:“关于这件事,我就请大家做个现场见证。”
众人还没明白需要见证什么!?
宇文化及摸出一页纸。
他将契约打开道:“这就是佚名的卖身契,我现在将它销毁,你们看好了。”然后将卖身契撕得粉碎,再拉过佚名的手,一把将粉碎的纸片塞进佚名的手里。
众人:“……”
宇文化及道:“你们今日在场,就做了见证人,没有卖身契的约束,佚名是自由身,不再是我宇文府的奴仆。”
卖身契的份量有多重,没有卖身为奴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而佚名,知道这一纸卖身契的份量有多重。
佚名感激地看着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爽朗地笑起来:“原本我想私下将这卖身契交给佚名,现在想来,当众销毁才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就没有人再搬弄是非,说他是我宇文府的奴仆了吧!”
房玄龄听出这话是指责他之前的搬弄是非,当即涨红了脸。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