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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寒门学子 ...


  •   佚名回府后,就一头扎进棋书里,开始仔细研究棋局。
      薛道衡写了一篇大作《高.祖文皇帝颂》奏上,把隋文帝杨坚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乎文皇帝就是华夏民族最强,没有之一。
      薛道衡高估了皇帝杨广的心胸,最要命是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皇帝杨广看了以后,大怒,对大臣苏威说:“道衡至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
      《鱼藻》是《诗经》中的一篇,此诗通过歌颂周武王而讥刺周幽王。
      薛道衡是否有此意不得而知,但杨广的猜忌心很强,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把自己和周幽王朕系在一起,由此生了杀薛道衡之心。
      皇帝大手一挥,让薛道衡别做秘书了,去担任司隶大夫。
      司隶大夫是京畿地区总安全官,看起来是个正四品的官,但是很不安全,万一出个什么事就得挂上钩,和秘书监这样的单位比起来,薛道衡去上任,尴尬得很。
      连司隶刺史房彦谦都看出了问题,就劝薛道衡闭门自守,以求保全。
      薛道衡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他写的颂是赞美的是先皇,和现在皇帝的朝堂不是一脉相承的吗?没什么不对啊。
      数日后,朝臣们在一起讨论新令,争论不已,薛道衡就说:“如果高熲不死,新律令肯定会颁布很久了。”
      薛道衡的文人气太重,出语尖刻,当下有人受不了,就密报了皇帝杨广。
      高熲是皇帝下令处死的诽谤君父的罪臣,何况高颖一直站在废太子杨勇一边,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高熲的案子牵连极多,谁敢提他名字?
      也就是这句话要了薛道衡的命。
      皇帝认为薛道衡想念高熲了,甚至想念到竟然公开表态,推翻他的圣旨,这是悖逆!
      杨广登基后,废太子杨勇被赐死,此事做得隐蔽,薛道衡居然敢公然讲出崇敬高颖的话,这是想替前废太子翻案吗!?
      大红人裴蕴立马组织强大的司法部门来给薛道衡定罪,从前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加上那篇《高.祖文皇帝颂》,还有这句想念老友高颖的话,就成了他全部的罪过:目无君上,妄造祸端。
      御史大夫裴蕴上奏弹劾:“薛道衡负才恃旧,有无君之心。见诏书每下,便腹诽私议,推恶于国妄造祸端。论其罪名,似如隐昧,源其情意,深为悻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杨广览阅了此奏章后,大喜,称赞裴蕴说:“公论其逆,妙体本心。”并给薛道衡安上一个“悖逆”的罪名,下令将薛道衡逮捕审讯。
      佚名和师娘听闻薛道衡被逮捕的消息,均吃了一惊,这才刚回京任职没几天,怎么就被逮捕了呢!?是薛道衡又向皇帝谏言,因而惹恼皇帝了吗!?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薛道衡因为何事得罪了皇帝,只是知道薛道衡被抓了。
      师娘带着佚名去监狱看望,还送了饭食。
      薛道衡被关押候审,神色泰然,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因为他压根没意识到错误。
      师娘焦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薛道衡无所谓地说:“我因言获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帝说我“迂诞”,然而我就是改不了这脾气。你们不要担心,我没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我也不会受皮肉之苦,不过有些牢狱之灾,失去自由摆了。”
      师娘觉得有理,她之前也是太着急了,才会乱了分寸,现在听到丈夫这样说,倒是放下心来。
      薛道衡又道:“你们回去该干嘛就干嘛,到时候我出来了,再做些美味佳肴吧!”
      却未料到,这是薛道衡对亲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师娘和佚名得了准话,放心地回去了。
      当晚,皇帝杨广亲赐白翎一条……
      皇宫的人将白翎带来监狱,令薛道衡自尽……
      薛道衡虽然已经70岁了,但他不想死,他想自己去说情,只是裴蕴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其实薛道衡一介书生,手无一兵一卒,怎么可能心怀叛逆和造.反?他无非是不愿意讨好人,不知道卖身投靠罢了!
      薛道衡如果处世圆滑,善于阿谀奉承,不用心琢磨事而专心琢磨人,就不会如此“迂诞”,也不会遭此大祸了。
      薛道衡的悲剧,与其说是他个人的悲剧,倒不如说是旧时代忠直耿介之士的共同悲剧。
      ……
      三更天……
      官吏敲开了薛府的大门,同时带来的,还有皇帝的召书。
      上书薛道衡“悖逆”,被皇帝赐绞刑,现已伏诛。其家人包括妻子女儿被判流放到新疆的且末。
      薛夫人闻之当场瘫倒在地上。
      又听府外吵闹声,薛道衡的女儿们也被押来了。
      薛夫人清醒了心神,问官吏:“佚名怎么办!?”
      官吏道:“佚名是宇文府的人,不会跟着你们全家流放。”
      薛夫人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佚名,立即转而向佚名磕头道:“有件事情相求,还望你一定要答应我。”
      佚名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阵势,吓得说话直打哆嗦:“师母万不可这样,有什么事!?”
      薛夫人道:“那些手稿,是你老师的毕生心血,现在他不在了,无人替他整理诗词作品。只盼你能保留这些藏书和他的手稿,将之整理汇编成册,后世才能读到他的文章。我想老头子在天有灵,这也是他唯一所求之事了。”
      佚名只能木讷地点头,不停地说:“学生知道了,现在有谁能帮上什么忙吗!?师母年纪大了,如何能经受得了流放新疆的罪。”
      薛夫人苦笑摇头道:“现在没人能帮上忙,任何人说话都不管用,除非皇帝亲自改口。”
      佚名立即说:“我去试试,我现在就去宇文府,我去求宇文大将军,让他带我进宫见皇上,说不定还有希望。”
      薛夫人道:“孩子,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记住,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有保全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将老头子遗留下的文稿全部整理出来,不可丢失或缺损,只有这样,我才能脸面到地下与他相见。”
      佚名急道:“师娘莫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
      薛夫人悠悠地笑道:“与君相伴一世,终有一别!我不伤心,我要去换一套最好的衣裳,我要有遵严地去。”
      佚名并未听出师母的言外之意,他以为师母要有遵严地跟随官吏去流放。
      他也不敢浪费时间,当下就赶到宇文府,要求面见宇文述大将军。
      ……
      宇文述听了管家的传话,就知道佚名的来意了,案子进行到这一步,薛道衡也已经自尽了,还有什么可求情的?
      他根本不想管这件事,就招儿子宇文化及来应付这个佚名。
      宇文化及也觉得很棘手,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这薛道衡已经死了,现在去求皇帝改口,免去薛家人流放新疆的刑罚,也是很麻烦的事。
      佚名不停地向宇文化及磕头:“还望宇文大人能体谅小人的心情,小人受到薛大人的照扶,一直将薛大人视作父亲,现在老师犯了错,也认罪服诛。只要宇文大人能安排小人面见皇帝,小人将感激宇文大人的恩典。”
      宇文化及想了想,左右权衡了利弊,如果安排佚名面见皇帝,他就给了佚名一个恩惠,日后佚名必将感激于他,以他跟皇帝的交情,就算皇帝拒绝佚名的要求,也不会处罚到他头上,就准了。
      佚名打扮成宇文化及的随从,进了皇宫。
      ……
      杨广听看到佚名,眉眼一挑,心肝微颤,心想:他居然主动进宫来找我,难道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佚名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求皇帝陛下开恩,小人的师母年迈体弱,师母的三个女儿流放新疆就会母子分离,小人特来求见皇帝陛下,只求陛下敕免师母一家的流放之刑。”
      杨广略有失望,原来只是来求情的。
      佚名又道:“小人本是下等奴仆,是老师发现了小人,还将小人收为学生,老师对小人有知遇之恩。终其一生,也无法报达老师的恩泽……”
      杨广听了突然大怒:“住嘴!是我发现了你,薛道衡于你没有知遇之恩,只有我对你,才有知遇之恩!你不用报达别人的恩泽,你唯一需要报达的,是我赐于你的恩泽!!”
      宇文化及见皇帝发怒了,立即向佚名使眼色,让他不要接话,以免说错。
      “皇上息怒,化及定当严加管束佚名。”
      杨广看了宇文化及一眼,稳住脾气,道:“你管得了他吗!?”
      宇文化及:“……”
      杨广板着脸道:“他是我的人,只有我能管束他!”
      佚名跪在地上,被训得灰头土脸。
      宇文化及知道今天皇帝的心情不好,暗道今日来求情真不是时候。
      杨广又道:“化及你记住,这个佚名是你的人,但他也是我的人,以后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讲,你不要阻拦,直接将他带进宫来见我。”
      宇文化及应了。
      这时有太监进来汇报情况。
      那太监低头道:“皇上,刚才薛道衡的妻子在府中上吊自尽了。”
      佚名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杨广皱眉看了佚名一眼,不悦地问:“为何没将她看好!?”
      太监道:“她说回房取衣服,却将棉被铺在地板上,蹬掉凳子的时候,并未发出声响,以至于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
      皇帝挥手,让那太监退下了。
      佚名突然哭出来,声音呜咽着说:“皇上开恩……小人虽然不知道老师犯了什么错,但小人相信老师为国尽忠的心是不会变的……”
      杨广气得手握拳头,忍住怒气道:“你说这样的话,是来添油加火的吗!?”
      佚名:“……”
      杨广正色道:“薛道衡悖逆,其罪当诛。”
      佚名想说话……
      杨广立即伸出手掌阻止他,声音如寒冷:“你再说一句,就将薛道衡锉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佚名满眼悲痛,不能,也不敢再说任何的话了。
      杨广看到他悲伤的眼神,生出一丝怜悯:“我没有查封他的家产,又留他全尸,已是法外开恩。他的子女被流放新疆不可宽恕,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收尸。”
      佚名想到一夜之间失去老师,师母也上吊自尽,当场“哇呜……”就嚎哭出来,他也知道不该哭得这么大声,但情难自禁。
      杨广听了内心异常烦躁,只觉得这哭声抓心一般的疼痛,不禁皱起眉来。
      宇文化及赶紧去拉佚名,让他别哭了。
      佚名根本止不住情绪,哭得倒在地上,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杨广看了不忍,又顾于身份,不便去安慰,只得粗鲁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留下教教他,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然后就走了。
      太监总管得了命令,蹲下,安慰佚名道:“除非国.丧,你没有资格在皇宫里面哭”
      宇文化及哪里会安慰别人,他就没什么耐烦心去安慰谁,只能干巴巴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好哭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花精力去哭,不如将你老师的身后事安排妥当才是正事。”
      佚名这才停下了哭声,但肩膀还在抽一抽的。
      太监总管又道:“奴才是下人,并不能教你什么,但你要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笑才能解决问题。”
      佚名听了点点头,擦干泪眼,朝宇文化及叩头道:“今日的事,若非宇文大人相助,小人根本见不到皇上,此恩德,小人定当图报。”
      宇文化及赶紧将他扶起来道:“刚才皇上也说了,留薛道衡全尸,还有薛府的家产没有充公,仅这两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快起来,狱卒应该会将尸身直接送到薛府,你快回去等着,如何办理身后事,如何下葬,都是需要你去做的。”
      佚名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马车里,神识都不在状态,感官都跟不上。
      宇文化及安慰他道:“薛道衡自尽,他的妻子全节而终,他们的罪过,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替他们默哀,但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毕竟来日方长。”
      佚名默默地点头,向宇文化及行了礼,再吩咐停车,下了马车,就这么步行着走回薛府。
      ……
      杨广看到太监总管,就问:“他的情绪平静了吗!?”
      太监总管答:“宇文大人和奴才已经劝勉了许久,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杨广点点头,吩咐道:“你传令下去,以后佚名可以单独入宫见朕,不管我有多忙,他随时来,你们都要随时通报,不准阻拦。”想了想,又道:“今日他神色匆忙,显然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想必为了进宫,去求了宇文述,宇文述这个老家伙,又将他推给化及。哎,总之他今日欠下宇文府的恩情,也不知道要以什么作为回报。”
      太监总管反复啄磨皇帝的意思,虽然没有给佚名一道任意出入的令牌,但皇帝金口玉言这么一道口谕,等于给了佚名护身符,看来佚名将会是第二个宇文化及,而且这一天会很快来临。
      ……
      宇文述听到儿子讲了佚名进宫面见皇帝的经过,就开始沉思,虽然皇帝并未通知他接收佚名,但,薛家散了,佚名还能去哪里呢!?
      考虑了一晚上,宇文述决定进宫一趟,专门向皇帝说一下关于佚名的安置问题。
      其实这件事,皇帝杨广也在考虑,正好宇文述来商讨此事。
      宇文述道:“臣和李浑是亲戚,李家的战功连襁褓的男婴都能封侯。可以将佚名过继给李浑……”试探性的话说到这里就不敢再继续说了,在观察皇帝的反映。
      杨广觉得可行“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宇文述又道:“李浑这么多儿子,多佚名一个义子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佚名却可以借着他们关陇贵族的光,也是为将来入仕做准备。”
      其实后面这句话是重点。
      旧体制下,佚名要入仕,必须有官员的举荐,而这个举荐人,就显得很重要。宇文述也可以举荐,但宇文述的身份不比如李浑,李浑是申国公,如果将来佚名入仕能获得申国公李浑的举荐,那仕途之路起点,会高不止一两个级别。
      当下,皇帝杨广传诏李浑入宫,一起商讨关于收留佚名的事。
      宇文述之所以将佚名推给李浑,是因为有利益关系。
      两年前,杨广还在做太子的时候,李浑的父亲李穆病危,而李穆的长子和长孙都已经死了,这就有个大问题,李穆死后,爵位留给哪一个儿子呢!?
      李浑是第十个儿子,照理说怎样也轮不到他的份儿,李浑为了获得父亲的世袭爵位,就与宇文述商量:“如果能继承封爵,我将把每年爵邑收入的一半奉献给您。”
      宇文述听了当然乐意帮忙,就向当时的太子杨广进言道:“立嗣当立长子长孙。但是李穆的长子和长孙去世了。就应选择最贤能的子孙。我遍观李穆的子孙,大多数都是无赖,不配享受如此荣华,只有李浑,对国家尚有功勋,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承袭封爵了。”
      当时的太子杨广觉得有理,就请奏父皇杨坚,就这样,李浑顺利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现在是申国公。
      因为宇文述与李浑的这些纵横交织的利益关系,宇文述将佚名推给李浑,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李浑听了皇帝的意思,当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他是品出点味儿来,佚名是什么人,居然由皇帝亲自指定要他收做义子,那么结论只有一个,这个佚名是皇帝在意的人,能收下皇帝在意的人做义子,是件荣耀的事情。
      当下李浑领了命,回去办事了。
      李浑和宇文述赶到薛府的时候,看到府门外挂着白布灯笼,就知道薛道衡夫妇的葬礼正在进行中。
      府外坐着两个穿着麻衣的下人正在无聊发呆,当他们看到两位穿着朝服的官员时,立即上前行礼问安。
      李浑道:“我们是薛道衡的同撩,前来吊唁。”
      宇文述留下名帖,那下人朝内院大喊:“申国公到——左卫大将军到——”
      院内小跑出一行穿着麻衣的下人。
      下人后面跟出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白发老头的喉咙发出轻声咳嗽,屋里面立即传出悲痛的哭嚎声,有人唤道:“二叔二婶,哇呜,我二叔二婶啊……”
      又有人哭:“二伯……”
      李浑和宇文述走到内堂,两口棺木摆放整齐,棺前两边跪分别左右跪着两排男丁在哭。
      俩人不约而同地心想:薛道衡不是没有儿子的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男丁!?
      白发老头子抬手,用袖口抹着没有泪的眼角,悲叹道:“我的二弟没有儿子,我的儿子,就是我二弟的儿子。”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原本跪着,就站起来道:“乱讲,二哥曾经与我立过契约,要让我的儿子过继给他,我的儿子才是二哥名正言顺的儿子。”
      白发老头子微微瞪眼,立即说:“契约呢!?我们都没见过这个契约。”
      李浑和宇文述是什么人,仅凭这俩人的几句话,已大概明白现在的场景是因何而来了。
      薛道衡没有儿子,女儿流放了,家产却没有充公,留下的宅院和田产,就有人打主意了,亲戚们争相让自己的儿子跪在灵前,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有继承权。
      白发老头子对李浑行礼道:“申国公,我家小儿是二十四军的天府领军,属于国公府的府官将领。还望申国公替小人作主,二弟留下的摊子,应该由我的儿子接手。”
      立即就攀附起来。
      李浑正色道:“我和宇文大将军此行除了给亡人上柱香,还有一事,我们要见佚名。”
      白发老头子一怔:“佚名!?这人是谁!?”
      宇文述奇道:“佚名是薛道衡的学生,他这几年一直跟着薛道衡,怎么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吗!?”
      白发老头子想起来了,尴尬地看了众人一眼。
      ……
      佚名被关在柴房,见到宇文述和另一位朝中大员前来,很是意外。
      宇文述怒道:“你们怎么欺负一个孩子!?”
      白发老头子辩解:“这个娃娃口出狂言,说什么他要替我二弟入殓封棺,他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做这些事!?”
      佚名低着头,不语。
      李浑吩咐薛家的族人全部离开柴房,他和宇文述有事要找佚名商量。
      薛氏族人这才离开。
      李浑打量着佚名,满怀感情地说:“早年间,先父曾经安排,让我的小妹妹与薛道衡的儿子指腹为婚,我李氏一族与薛家本是儿女亲家。后来薛家小儿幼年早夭,这桩亲事才因此错过了。如今我看到你十分怜惜,就如看到薛道衡的儿子一般。我想收你做义子,你愿意认我做义父吗!?”
      佚名完全没搞懂状况,傻站在原地。
      宇文述面露慈悲的笑容,劝道:“佚名,我和申国公是亲戚,我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从此你就是自由身,你愿意做申国公的义子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佚名无法思考这件事。
      李浑又道:“薛道衡是我的老朋友,今日我一见你就十分投缘,你若认我做义父,我就替你做主。薛道衡留下的宅子,田产和地契,尽数由你来继承。外面那些薛氏族人都没有份儿。”
      佚名听了眼前一亮:“当真!?”
      李浑慈爱地笑道:“我要替你做主,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刚才在堂前,薛氏族人吵成一锅粥了,都想分薛道衡的遗产。薛道衡夫妻尸骨未寒,这帮亲戚就吵成这样,我十分心痛。我知道薛道衡爱惜你,这也是我为什么想收你做义子的原因,我想让你继承薛道衡的家业。”
      佚名冷静想了想,当场跪下向李浑叩头。
      “感谢义父厚爱,若义父不嫌弃孩儿出生贫寒,孩儿愿意尽孝侍奉义父身侧。”
      李浑和宇文述互相了一眼,心里都在想:皇上交待的差事,总算是办成了,佚名心甘情愿的认了义父。
      两位身份尊贵的人端着架子,均微笑着受了佚名的叩拜。
      李浑将佚名扶起来,温和地说:“乖孩子,义父这就替你做主,薛道衡留下的所有家产,都由你来继承。”
      佚名摇头道:“义父,孩儿之前与老师有过口头协定,若有一天老师不在了,孩儿将继承老师留下的全部手稿和藏书,至于老师留下的宅院和田产,那是薛氏族人的东西,孩儿不要。”
      李浑看了宇文述一眼,俩人心里都在盘算薛道衡留下的宅院田产价值多少钱。
      宇文述好言劝他:“薛道衡留下的手稿和书卷都是你的,这个没问题,宅院和田产也全部由你承继,也没问题,这两件事互相不起冲突。申国公是手握重兵的朝庭一等公爵,你不要害怕薛氏族人,他们绝对会服从,绝不敢存有报复之心。”
      佚名还是摇头拒绝:“老师留下的宅院和田产原本就姓薛,我是外姓人,肯定不能与薛氏族人相争的,我只要手稿和藏书。”
      宇文述还想继续劝。
      李浑立即说:“好好,不要就不要,这个宅子和田产也不值什么钱。我们现在就出去给薛氏族人说清楚。”边说边朝宇文述打眼色,那意思是:你别说了,皇上交待的任务是让佚名心甘情愿做我的义子,你别把这件事给我搅混了。
      宇文述就不说话了。
      薛氏族人听说佚名这个外姓人,居然要分掉薛道衡的全部书藉和手搞时,个个气得瞪圆了眼晴,他们不服气,凭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能分这么多。
      李浑搭拉着眼皮,官腔十足地说:“我将要收佚名做义子,谁说他是不相干的人!?”
      在场众人就禁声了,被这官威吓住了。
      李浑安排薛道衡的大哥,刚才那个白发老头子的儿子做为继承人,继承了薛道衡的宅院和田产。
      老头子的小儿子是李浑的府兵将领,也算是自己人嘛,比较好说话。
      那人顺利继承了薛道衡的遗产,并且拿出一半的产业献给了李浑,作为对李浑主持公道的感谢费,李浑当然是欣然地地接受了,这是后话。
      宇文述此行没捞到什么好处,若是佚名分到宅院和田产,宇文述肯定会明正言顺地找佚名要感谢费,但佚名只要了书籍和手稿,这些东西在宇文述看来,是一钱不值的东西。
      所以宇文述心有不甘,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与李浑告辞了。
      李浑看着宇文述拉长的脸,心里暗自高兴,哼!这贪得无厌的家伙也有今天!!
      ……
      宇文述回到府上,心情还是不好,又召儿子来谈话。
      宇文化及问了父亲为何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宇文述满腔郁闷,就对儿子讲了前因后果:“佚名就是假装清高!我把话都递到他嘴边了,他只要点个头,宅院和田产就是他的,可他死拧着不同意。这些飞来横财的遗产,他可以将宅院和田产转赠于我。可他倒好,不要。气死我了……”
      宇文化及搞懂了前因后果,担忧道:“父亲向皇帝推荐李浑收佚名做义子的事情怎么不告之我一声!?薛道衡死了,佚名就应该回我宇文大将军府。父亲再出面替佚名做主,不是就将薛道衡的遗产全部接手了吗!?何必让李浑插足这么一道!?佚名攀上了李浑,以后飞黄腾达了,就真没我们什么事了。”
      宇文述正色道:“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我将佚名推给李浑,就是要找一个更大的靠山,如果有一天,佚名闯了娄子,有李浑替他兜着。薛道衡的遗产是另外一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宇文化及摇摇头,在这件事情上,他与父亲有意见分歧,他始终无法理解父亲为何视佚名为烫手山芋,但父亲做的决定,他只有遵从。
      宇文述把佚名的卖身契翻出来,让儿子改天将这卖身契送到申国公府去,算是正式与佚名做了割据。
      为了今日的事,宇文述是真的气坏了,而佚名并不知道此事把宇文述得罪了。
      ……
      佚名当天就收拾了书卷和手稿,搭上马车,随李浑回了申国公府。
      毕竟薛氏族人已经容不下佚名的存在了。
      申国公府占地超过百亩,远远望去,一派壮观的景象。
      李浑的马车还未到达,隔得老远,路旁就站了随从和下人侍奉,随时等待吩咐。
      马车刚停稳,一拥而上十数人。
      李浑笑呵呵地指着身后的人,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今日收的义子,他叫佚名,从今往后,你们就叫他佚少爷。”
      众人惊呀地看着佚名,纷纷依次上来见礼,唤道:“佚少爷好……”
      佚名:“……”
      李浑让大管家安排住宿,还特别交待,一切吃穿用渡,要与其他子女一样,不准有分毫差别。
      在众人拥护下,佚名跟着李浑进了主屋。
      李浑分别招来儿女们见过佚名,并一一介绍:“这是我的义子,佚名,从今往后,他冠李姓,叫李佚名。你们比他大的,叫他佚弟,比他小的,都唤他佚哥。”
      李浑的儿女多达十一人,除了嫁出去的女儿,在家的还有七位子女。
      李氏后人都很好奇,围着李佚名不停地打量。
      “佚弟,我是二哥。”
      佚名:“二哥好!”
      “佚弟,你这是“佚”字可是出自《左转》春秋有佚之狐。”
      佚名:“……”
      “不对,二哥理解错了,佚哥定是史佚的后人,史佚是周武王时太史,名佚。”
      佚名:“……”
      “七妹错了,佚又通迭,更也,递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四国佚兴。”
      佚名:“……”
      “哎,你们都错了,明明是《扬雄传》的英雄易佚荡嘛!”
      李浑的子女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佚名道:“我是庶出,嫡母不准我冠父姓,家母这才随意替我取了一个名字。”
      李七妹皱眉道:“啊!佚哥哥好可怜哦!”
      “七妹无礼,怎能说佚弟可怜呢!?”
      李七妹立即笑出来,摇头道:“说错话了,佚哥哥现在是阿爹收的义子,自然是不可怜的。佚哥哥莫怕,在这国公府里,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佚名真诚地致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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