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71、第七十一章

　　闻大头站在圈子正中间，晃着高大的身躯，蒲扇大的巴掌握成拳，一根根的骨节被攥得咯咯直响，他不屑一顾地用鼻子使劲哼着，撇着嘴的傲慢态度是用来鄙视正在和他叫板的人。他的傲慢和不屑是完全有理由的，做为对手，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放在平时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衣衫褴褛的人背对着我们，勇敢的和闻大头对视着，虽然他尽量挺直脊背，也堪堪够到人家的肩膀，可他依然看起来那么鹤立鸡群，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不凡，只是那金鸡独立的姿势让人没办法漠视，他只有一条腿。虽然这样，却根本不影响他把自己稳稳戳住，就像长在土里一样纹丝不动。

　　我在心里不住地呻吟，‘不辣，不辣，你想干什么呀？’闻大头狠狠的把一口唾沫啐在了他脸上，“你刚刚说什么，敢不敢再给老子说一句。”背对着我们的人笑得既轻松又欢快，只是毫不在意的用脏污的袖子在脸上一抹，“喊什么把戏嘛，还么得混成死鬼，做么子耳朵就先聋了。你家老子是说，如果老子打赢了你个背时鬼，你就给老子装几大袋子的黄胺。如果打不赢，你觉得老子身上哪个地方能用得上，你就随便拿。”

　　对面的闻大头发出了像熊吼一样的笑声，狰狞的面目，凶光四射，他说，“连腿都缺了一条，还敢在爷爷面前放屁。好，就凭你也没什么值得图的，爷爷就要你的命，送你上路重新投胎，就别活着丢人现眼了。”

　　不辣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异议，周围的人立刻两眼冒光，热情高涨，‘打，打啊，快点儿打’‘把个缺腿的卵蛋打死啊’‘快打呀，再等太阳都回家找婆娘了’一时人声鼎沸，吵得树丛里的虫子都跟着不住地鸣叫。

　　我呆呆地在喧嚣中望着势单力薄的不辣，一个从修罗场里几进几出的人，他用尽了最大的热情，换回了如今的凄冷。他把战场轻易的抛在了身后，在时间的裂缝中寻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却踊跃的又一次把自己抛到了生死边缘，不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执着？

　　不辣很聪明，就算是从前，另一条腿还没跟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也根本打不过闻大头这样的人，他们的对手只能属于迷龙一类的。所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他奋力耸动肩膀，仅剩的一条腿灵活的点着地，一起一落间便顺利的把自己压缩成了一个蓄满劲力的弹簧。猛地弹了出去，还没等对方有所反应就一头撞上了那高扬着的下巴，借着贯性闻大头竟然被不辣撞得跌坐在地上。

　　这一下周围可炸开了锅，惊呼的，打着口哨添乱的，叫好的，人们用一切能发出的怪声叫嚣着。人性发散出糜烂的气息，浓烈且混沌，笼罩在这条郊外的野巷而挥之不去。我看着麻木又疯狂的人群，置身其中，悲痛莫名，曾几何时我也跟他们一样过，而身在漩涡中的人亦曾是共过生死的弟兄。

　　丢了面子的闻大头气得哇哇直叫，不辣脸上挂着我熟悉的笑容，在众多意图不明的声音中得瑟得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可他的笑容里明明白白在告诉我，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别人围观的目的，不在乎是不是会被打死，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在所不惜。

　　他不知疲倦的在闻大头眼前跳踉着，那身烂得成丝成缕的布条，破败得让我羞于把它称之为衣服，随着上蹿下跳的不辣一起招摇在阳光里，活像个成了精的拖把。而这货一条腿却蹦得比两条都欢实，边跳边哈哈大笑，还弯起了小指蔑视地放在眼前晃了晃。这绝对是来自死啦死啦的真传，当年那个能气死人的活祖宗就用这么一根小手指就抽了所有人的脸。

　　闻大头自然被刺激得当时就发了狂，从地上爬起向挑衅的人扑了过去，排山倒海的气势像要撕碎猎物的野兽。不辣轻巧的挑起了对手的怒气，这样做既智慧又冒险，虽然把对方撩拨的已经乱了章法，却也在愤怒的驱使之下挑起了狂性。

　　就在闻大头扑到近前的一刹那，他突然弯下腰猛向上一蹿，正一头顶在那颗大大的塌鼻子上，闻大头惨叫着向后退去，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声惊呼，不辣满意的笑着，“老子赢了，还不把东西拿出来，‘癞皮狗’。”

　　不辣得瑟得不仅惬意，还带着点儿自豪，学着全民协助的样子，甩着湖南味十足的洋文，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其实不管他输赢与否其实都很难如愿，何况被鲜血激得已经失去理智的闻大头。他大吼着，像头吃人的巨熊，这回再没给不辣反击的机会，他一脚踹在不辣的胸口上，当时就踢出了二米远。

　　围观的人纷纷后撤，还没等不辣缓过气从地上爬起来，闻大头的拳头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招呼在身上，拳脚相交之下再没了反抗的能力，不辣把自己弯成只虾子，用双手紧紧护着脑袋，任凭一拳拳地击打在身上，那沉闷的声音像在捶打一面被敲漏了的牛皮鼓，周围的人依然大呼小叫。

　　人命在这里没有东西值钱，只是茶余饭后拿来取乐的工具，没人在乎被殴打的人是否会死去，他们只想在混噩的日子里找些能刺激感官的东西。不辣只是努力把身体蜷成一团，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打痛，可我的心里却痛上百倍千倍。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了一声，“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这一声吼还真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除了圈里还缠斗在一起的人。我晃着瘸腿腆着胸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拥有足够的震慑力，虽然心里头或多或少还有发虚，可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我勾着手指从身边的一个家伙手里抢下一条巴掌宽的板子，随后就哇呀呀怪叫着冲过去，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那个骑在不辣背上的家伙，抡板子就砸。闻大头的大身板儿还真够结实的，板子颤了两颤被弹回来，我的虎口都在阵阵发麻。

　　一开始被不辣偷袭，再被我偷袭，闻大头的怒火烧到了顶点，他恶狠狠地回过头，碗大的拳头就向我挥了过来，却在一只枪口下生生停住了。虞大少最近心情超级好，连带着我们都有了可以用来摆谱的实惠。武器配发下来的时候，师座大人有吩咐，校官以上全可以配备手枪，所以我现在有了一把美式左伦，此刻这把枪正对着闻大头的大脑袋。

　　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庆幸，出门的时候本不想带的，死啦死啦说‘带着吧，在你的小姑娘面前臭显摆一下，要不然小张抢了风头，回来你又该焉头耷脑的摆死人脸了。’难怪死啦死啦如此执着于武器，有的时候有了它，你就等于占尽天下道理。

　　“你是乖乖站到一边儿去，还是希望这里多个路倒尸啊？”我握着枪语气平静，闻大头当然不想不明不白被打死在这里，虽然心有不甘，但在看到我的这身衣服以后也只能认命的闪到了一边。旁边有人递上一块布，他愤愤地接在手中擦着被不辣撞伤的鼻子，那块儿已经肿了起来，像只烂杮子一样贴在脸上，从哪个角度看让人都忍不住地想笑。

　　我弯下腰，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的不辣，“哎，没死就出个人声。”我淡淡地说。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哼哧着挪开抱着头的手，用一只浮肿的眼睛看着我，而另一只已经很出息的只剩下一条缝隙歇菜了。在看清我时，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惊喜。

　　鼻子下拖着两行鼻涕一样的血柱，他艰难的坐了起来，吐了一口血唾沫，里面还掺杂着一颗带着肉屑的牙做为配料。不辣很疼惜地看着牙说，“跟着老子不好吗，做么子这么着急投胎啊。”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踢着他的屁股，“起来起来，没死就给小太爷滚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然后转身对着围观的黑市佬们像赶鸭子一样挥着手，“看什么看啊，小太爷给你们脸了是吧，不想脑瓜子开花的都他妈滚一边儿去。”没人说话，但还是悻悻的渐渐散开，不大一会儿人丛就四分五裂了，只不过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还是不住地往这个方向瞄。

　　自从南天门大捷之后，越来越多的军队聚集，让本就不大的禅达突然拥挤起来，原来雄霸一方的黑市大爷们，也不得不在荷枪实弹的大兵面前有所收敛。现在我正占着这个不要脸的便宜，他们多多少少也要给些面子。

　　我慢慢地向闻大头的身边晃去，边走边在心里措着词。闻大头不是善茬，也不能太硬来了，毕竟是在这条道上混得很开的三大王之一，面子总归要给的，否则我们也很难全须全尾的离开。这个时候如果是死啦死啦会怎样处理呢？我苦笑，摇摇脑袋赶走这个想法，理所当然的依赖，让我总会不自觉的想起他，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只能由我一个人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