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残梦》旎旎果子

30、第 30 章

　　一道身影，缓缓地靠近床沿，同时看着躺在床上的正陷于沉睡的纪茵的脸，稍后，一只手，在纪茵的脸颊边，犹犹豫豫地落下和轻抚……
　　面露困倦的纪茵一边抿了抿唇，一边发出了一道猫叫般的轻哼，从窗外照入的阳光落在她泪痕半干的脸上，她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每一下都伴随着她的呼吸声。
　　须臾，那人又微微俯下身来，似乎是想在纪茵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但忽然又在半路上停住了，纪茵莫名焦躁起来，她揪着被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纪茵！纪茵，你快醒醒！”
　　在听到一连串焦急的呼喊后，纪茵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眼前的人，并不是赵西榆，而是陈立芸。
　　“纪茵，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瞧你，这一头的汗！”
　　纪茵四下搜寻了一下，还是没有看见赵西榆的身影，所以，刚刚那是梦吗？是她太想念赵西榆了，才会梦见他来看她了吗？
　　“西榆，他怎么样了？”她问陈立芸，“他今天有没有好点了？”
　　陈立芸点点头，“我刚从名书那边回来，说是好多了，而且，他们很快就要出门了。”
　　纪茵惊讶道：“他要去哪里？”
　　陈立芸长叹一声说：
　　“今天是西榆妈妈的葬礼。”

　　在悄悄跟着一起去葬礼现场的路上，纪茵听陈立芸讲了这段时间以来赵西榆身边发生的事。
　　原来这么多年来，赵西榆的母亲一直行踪不明——
　　“西榆认为是父亲赶走了她，所以一直以来跟他父亲闹不和，哪知前段时间，他忽然又从他父亲那儿得到了他母亲的消息，只不过，让他们母子相见的前提，是他首先必须要服从他父亲对他的一切安排。”
　　这些安排里，有一样，就是赵西榆要跟项丹丹结婚。
　　“多年前他父亲就有意把他培养成接班人，但西榆根本不领情，可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有母亲的事做要挟，西榆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对抗，这点，请你一定要理解，纪茵，很多事，都不是他自愿的——”
　　纪茵摇摇头。
　　陈立芸又接着说：
　　“后来，西榆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母亲，但是她的状况糟透了，除了生活困窘，她还被一个恶棍般的老男人缠住，西榆不得不想办法帮她摆脱这个困境，我想，这一定就是后来西榆一直没再去找你的原因，他怕把你也卷入这场混战中，然后，大概在一个月前，出了一件事……”
　　那天上午，赵西榆照常到她母亲家看望她，结果撞见她妈妈正在挨那老男人的毒打，赵西榆跟那男人扭打在一起时，他妈妈为了救西榆，用花瓶砸烂了那男人的脑袋，那男人送到医院后当晚就死了，而她妈妈，则在照顾受伤的西榆多天后，突然选择了自杀。
　　“西榆在那次事故中，伤得很重，除了有内脏被打碎，他的右眼，也几乎失明了，但我确信，真正摧毁他的，是他妈妈最终抛下他去自杀的这个选择，在这之后，西榆就彻底地封闭了自己，其实，不单是你，出事后一直到现在，西榆连我也不肯见。”
　　正说着，车子停了下来，原来是墓园已经到了。

　　葬礼非常冷清，在一片黑伞的丛林中，纪茵远远地看着正由项名书在一旁陪伴的赵西榆，他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哀楚肃穆，纪茵只要一回想起陈立芸刚刚对她讲的那些事，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酸楚。
　　她痛恨自己那时为什么要那么骄傲，如果她当初能放下自尊，多去问候和关心赵西榆，那他是不是至少不会过得像现在这么孤独？一想到，他孤军奋战的那些时候，自己非但没有在他身边陪伴他鼓励他，还在心里憎恨他和诅咒他，纪茵就无法原谅自己。
　　简单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项名书搀扶着赵西榆离开了墓地，眼看着他冲自己这边走过来了，纪茵开始犹豫：到底是要冲过去见他，还是赶紧远远躲开？
　　就在纪茵正准备转身逃跑时，她看到赵西榆看见她了，两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纪茵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西榆！赵西榆！
　　她忍不住在心底里狂喊了起来，同时，双脚也像在原地扎了根似的，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赵西榆两眼紧盯着她，就在她以为，他马上就要冲过来找她说话时，他又扭过头管自己走了——
　　纪茵一下软倒在地，陈立芸远远地跑过来，扶住了她：
　　“纪茵，你不舒服吗？”

　　纪茵病了，高烧不退，项名书请来医生看她——
　　她不停地说胡话，每句话里都带着赵西榆的名字，陈立芸忍不住央求项名书带西榆来看看她。
　　“可是西榆自己也糟透了，你是没看到，一到家他就跟我大闹，最后把自己气到胃痉挛了说不了话了才罢休，哪想到，纪茵这边又——”
　　陈立芸哀叹道：
　　“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啊，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可以解了……”

　　纪茵病了两天，第三天，她终于能下地时，她独自来到了花园。
　　她抱着双臂，在草地上孤独地漫步着，忽然，她发现赵西榆竟然也在这里。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靠墙摆放的躺椅中，他的身后是蓝天和绿树环绕，他面前的远处，是一个游泳池和一整片开满了鲜花的围墙。
　　纪茵屏息，悄悄地走到墙角处站住，然后她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西榆那张隐隐闪烁着阳光的脸……
　　他现在对她究竟抱有何种心情？他是否还爱她？他是否还肯接受她？她的心被一大堆类似的问题挤得满满的，可明明他已经近在眼前，自己却还是对他望而却步。
　　她既为自己的胆小懦弱着急痛恨，又怕自己若贸然行事会把一切弄得更糟！
　　终于，纪茵还是决定上前去见他，她不想再错过任何机会了，如果他还是硬把她推开，那她就死缠住他不肯放就好了，因为她爱他！她还是这么地爱他！她根本就舍不得放弃他！！
　　于是纪茵壮起胆子走了过去——
　　当她来到赵西榆的面前，并大敕敕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同时心里也准备好要迎接他的各种攻击时，赵西榆却意外地平静地望向了她。
　　“你醒了。”他淡淡地问。
　　纪茵的心，一下就怦怦直跳起来，是因为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吗？此时此刻，尽管只是一句平淡的问候，却还是叫她万分激动了起来。
　　“嗯，是啊，你呢，在这儿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烧退了吗？”
　　他还关心她！他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退了，谢谢你，你呢，最近身体还好吗？”
　　“你觉得呢？”他接近自嘲般地问。
　　纪茵一下软弱下来，她跪坐在赵西榆的身边，拿手抱住他的膝盖说：
　　“赵西榆，我好想你……”
　　此后，她的眼泪又逐渐地流了下来。
　　赵西榆先是摸摸她的头，然后朝她俯下身，用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接着，他吻住了她。
　　整个世界忽然闪起了亮光，像是空中的太阳被人击碎了一样，点点金光闪耀着在她身边纷纷坠落……
　　纪茵的心里再次涌满了生机，然而，当她睁开眼睛，再度与赵西榆对视时，她发现赵西榆的眼神，是死的。
　　她想起陈立芸之前说的，在那场事故中，赵西榆的右眼几乎失明了，所以，是这个原因吗？是这个原因，才让她没能在这双眸子中重新看到他以往对她的钟情与宠爱吗？
　　“这样就满足了吗，纪茵？”他沉沉地冷笑着：“你千里迢迢地出国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得到这个吗？还是说，还想要更多？”
　　纪茵惊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如此刻薄的话，是从一向温柔的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那，要不要去我房间？”他又问，同时用一根手指挑拨着她的头发。
　　纪茵受辱般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望着赵西榆，仿佛他已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然后她甩甩头，转过身去，她用力咬着手指、努力平复情绪，她必须认真思考当前究竟是什么状况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赵西榆起身的声音，当她转过头时，看到赵西榆已经顾自离去，他那冷漠的背影，再一次刺痛了纪茵，她气急败坏地转过身，一边蒙住脸，一边痛哭着向前跑去，哪知，随后她却意外失足地跌进了旁边的游泳池里……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赵西榆闻声回头，下一秒，他已经不顾一切地跑向游泳池，并一头扎进了水里——
　　纪茵在水里挣扎着，当她碰到赵西榆向他伸来的手时，她愤慨地甩开，但赵西榆很快又把她紧紧地抱住，并把她推向水面。
　　一出水，纪茵就大叫着：
　　“你还来救我做什么？你不要我，就干脆让我去死好了！反正你现在眼里没有我了，那还来管我做什么？”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发脾气，一旁的赵西榆一边用力地喘着气一边无奈地看着她……
　　见他没反应，纪茵忽然气恼地拿手掌朝他脸上拍水，这一接近娇嗔的动作，终于让赵西榆败下阵来——
　　“纪茵，你怎么这么傻，”他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给不了你幸福的，为什么你还要——”
　　纪茵两眼瞪着他，同时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要的幸福，不需要你给！”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