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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屠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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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都让让——别围着了!”
官府将城外商道围了一圈,尽力驱散着围观的百姓。
听说此地遭遇了山贼,赶路的小贩既担心又好奇,怕被打劫却又控制不住来看一眼,以至于这地方被围得水泄不通。
连邬峤的马车都进不来,只能停在外围,自个走进来,费劲费力才来到空旷地带,脸上神色带着阴影。
林归从人群中挤出来,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
二人沉默地走了会,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地面枯草潦倒,显然被人压过。
林归扶起一侧杂草,细细辨别,脸上神态变化几许。
一抬眼,邬峤的表情也相同。
——此地确实有人来过,打过架动过刀子,身形却不魁梧,大概与林归差不多,场面十足的混乱。
可与王勉的身形不符。
这地方有第三个人来过。
不知是同伙,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是后者,可不好办,林归查这条线许久,若是断了,下一回再有机会不知是何时。
“前面是哪儿?”林归抬手在眉前搭个棚,远远看到几个破败的屋顶。
邬峤道:“应该是山间的农户。”
林归迈过满地狼藉往屋子走,走远了连邬峤的身影都瞧不着,眼前才出现那几个屋子。
林归抬手敲了敲门,敲门声回响在门内,却没有人来开门。
不等其他,林归手中使劲破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潜藏在灰尘中的隐秘的血腥味,墙上挂着样式不同的屠刀以及干瘪的兽皮。
林归无声地扫视四周,这间屋子有人的痕迹,可见是确实有人住的。
正思索着,门口传来阵脚步声,听声音,不是邬峤。
林归回过身,与一年轻的男子两两相望,那男子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高,一副没长好的干瘪样,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瞪着他。
那男子怒目圆瞪:“你是谁?我家门怎么了!”
林归扫了眼被他震开以至于有了裂缝的木门,面不改色:“刚刚有山贼,你家门被撞破,我进来躲一躲。”
“山贼?”那男子诧异,“又来了?我屋子没缺什么东西吧!”
“什么叫‘又’?”
他心有余悸:“早些时候这地方出现过一伙山贼,一男一女被抓走了。”
还真有山贼?
“他们往哪儿去了?”
“西边,我今天都不敢去那边打猎。”那男子苦哈哈,“今日不知少了多少银子。”
林归:“看到了?为何不报官。”
“官?”那男子赶紧摇摇头,“官府不向我征钱就不错了,我哪儿敢往他们门口送。”
懂了,这是个偷猎的。
林归看向他手中提着的兔子。
而且狩猎技术不佳,导致家徒四壁,连贼都不惦记。
正周旋着,邬峤寻来了,神色冷漠,一副不好靠近的模样。
将那男子吓一跳,手中一用力,疼得兔子一个扑腾,他手没拿稳,兔子一脚踹在邬峤腰上,蹦着钻入草丛,逃匿了。
那男子吓得哆哆嗦嗦。
林归在邬峤开口前将他带出去几步,把事情与他说了说。
邬峤眉头皱起:“他看到了?”
“话是这么说。”
“西边......”邬峤喃喃道,“那是处荒地,比葛家村不遑多让。”
“邕城附近的荒地竟这么多?”
邬峤颔首:“城主只会守着一亩三分地。”
那男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闻言弱弱地提了句:“其实......”
二人回过头,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
“其实前几年,这城外边有不少村落,只是近些年越发的少了。”
林归道:“你可知葛家村?”
“葛家村?知道,山里的一个村子,前些年莫名其妙人一个个的不见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一个村子的人全都不见,官府没去查?”
“其实城外的村民一般很少进城,除非必须要进城办事,不然他们不愿意动。”
“那西边有没有人住?”
“好像有。”那男子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记得从前那边有,只不过这几年没怎么看到了。”
“也消失了。”林归了然。
那男子左右一瞧,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其实西边那个村子有点邪门。”
林归挑眉:“怎么个邪门法?”
“他们不爱见人,见到人就赶,我几年前被赶过几回,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忒吓人。”
男子说到情急之处,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林归好笑道:“什么都告诉我们,不怕我们对你做什么?”
那男子“嘿嘿”一笑,搓搓手,瞄了眼邬峤:“这位一看就是位大人,肯定是来查案的,我在官道上见过不少赶路的差役,都没这位大人有气魄。”
林归笑意渐深,邬峤冷冷望他一眼,林归立马收敛了嘴角。
“怎么个死气沉沉法?”林归语气沉稳。
“说不上来......那次我只不过追着一只兔子到了他们村落门口,结果被四五个人轰了出来,手里拿着柴刀棍棒。嗐!穷乡僻壤的刁民!”他一脸嫌弃,“还说什么若是再走深些,我便走不出那地方了,让我下次吃不了兜着走!结果您看看,他们人影都没了,我现在不是天天去那边打猎?他们能将我怎么样?我想在他们村子里走多久就走多久,想走多深就走多深!嘿——”
原以为只是禁止外人靠近,没想到情况比想象中严重,竟然用上了柴刀。
男子越说越激动,简直唾沫横飞:“我就不信他们村子里还藏着妖精?!”
林归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小兄弟,冷静些。”
男子一抬眼,恰好与邬峤不冷不热的目光对上,顿时一个卡壳,唾沫卡在喉间,原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回去喝口水,便忙不迭溜进屋子,半途差点被横在地上的门板绊倒。
林归低声道:“如何?”
邬峤:“查。”
“喊人。”
“不行。”
“您的伤好了?”林归往他衣襟中望了眼,只看到雪白的衣衫——他记得前两天还淌着血。
邬峤发现他的视线,猛然侧过身避开,想骂又想起此人的厚脸皮,只能闷着气道:“不碍事。”
成,大不了再把他背回去。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活该到现在讨不到媳妇。
林归告别了那屠户,径直朝外走,邬峤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那个......大人——”男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面路被封了,您们怎么过去?”
林归道:“封了?”
“落雨碎石,路早堵上了,想过去得绕路,要多走许多时候。”
林归一顿:“你知道近路?”
那男子搓搓手:“知道是知道......但这山路不好走,我今日也没打着多少猎物......”
随即,邬峤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叫什么。”
那男子道:“小的名叫阿桂。”
“阿桂。”邬峤颔首,“跟我走。”
阿桂背上水袋,欣喜地跟上。
路上,林归放慢了脚步,肩头蹭蹭邬峤的胳膊,被弹开了。
林归揉了揉肩膀,注意着前方仿佛乐在其中的屠户,眯起眼:“怕我把你卖了?”
邬峤:“嗯。”
林归道:“不至于不至于。”
邬峤低下头,他想低声说话,气息喷洒在林归耳侧:“别乱跑。”
林归离他远了点:“我跑不了。”
邬峤不可置否,摆明了不信任他的满口胡言与信口开河。
前方屠户远远比划着,要从另一条道走,率先钻了进去只留条胳膊在外头摇摆。
林归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轻哼般道:“信不信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