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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何如薄幸锦衣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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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仪结束,一身红袍的慕容垂便半醉半醒,跌跌撞撞地来到西厢房,段梵云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轻声问道:“郎君怎醉成了这般?”
“梵云,是本王负了你们姐妹二人。本王无能啊!本王无能!”慕容垂紧紧抱住了她,嗫嚅道。
段梵云的褐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与不舍,轻声道:“郎君切莫自责,如今主上和皇后猜忌,郎君还是回新房同王妃完成这青庐仪式才好。”
慕容垂神色痛苦地道:“梵云,你说那可足浑祁蓉算什么士族贵女,她和皇后都是出身市井的卑贱之人,如今仗着育有两个皇子和主上的宠爱竟敢对我慕容氏指手画脚。是她逼死了莲语,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段梵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咚咚的心跳,连他唇间那浓烈的酒气也贪恋起来,心疼地安慰道:“郎君息怒,妾知道郎君心里苦,可大丈夫在世若欲成大事,必要忍一切所不能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际,妾不愿郎君像二姐一样得罪皇后。”
慕容垂眼眸迷离,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张与莲语有八分相似的面容,不由恍惚,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才是我慕容道明心中唯一的妻。”
段梵云听闻心下一暖,近日来的阴霾也似瞬间烟消云散,面色微红地道:“郎君心意,妾明白。”
青庐为帐,红烛高照,新房内佳人鸳鸯交颈。
段梵云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中自己那瘦削的脸庞,泪水默默划过面颊。
“三姑娘,老身知道您心里难受,殿下心中自然是有您的,这侧妃之位还是殿下跪求主上多时才得来的,可眼下这郡君是皇后胞妹,殿下也不得不担待一二。”段嬷嬷揪心地拉着段梵云的手安慰道。
“阿姆,梵云明白,梵云不怨郎君,”她任由段嬷嬷梳理着那三千青丝,悠然地道,“阿姆,你是看着我们三姐妹自幼长大的,自是知我与二姐感情深厚,如今二姐仙逝,我既已嫁入吴王府,定代二姐照顾好郎君,陪他共渡难关。郎君乃当世英雄,能嫁于他是我们姐妹的福分。”
“这是那日大婚郎君赠我的定情信物,阿姆你看这钗多么漂亮。”段梵云侍弄着手中的一枚紫色琉璃钗,欣慰地笑道,像似在告诉自己。
忽的她又对镜喃喃自语道:“郡君她,郎君今日是不是也会赠她一枚——”她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大哭出来,一把抱住段嬷嬷,手里却仍紧紧握着那枚紫钗。
段嬷嬷放下手中的篦梳,心疼地拍着段梵云的后背,说道:“三姑娘,您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自己。”段嬷嬷格外怜悯地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也才年方二七,却先后遭遇了双亲亡故,几度城破国亡,长兄兵败被杀,氏族斩首流放,胞姐遇害的一系列变故,如今好不容易得一良人,谁料竟生出这些变故。
“嬷嬷,王妃她也有身了。”段梵云摸了摸自己还未见隆起的小腹,苦笑着说道,“郎君还真是宠她,夜夜相伴,又怎会无孕?”
段嬷嬷叹了口气道:“三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您该知道,殿下这是做给皇后看的,早日有子嗣傍身方为正道。”
段梵云默言,若真是只为做戏,又何必日日欢好?
盛夏时节,慕容垂随军北上,前去攻打丁零部。
吴王府中,长安君可足浑祁蓉一手遮天,以往便对段梵云颐指气使,恶语相加的她更加作威作福。
她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对府内侍从道:“段侧妃不敬主母,以下犯上,给本郡君赏她三十鞭。”
段梵云慌忙跪下,求情道:“王妃,妾求您手下留情,莫要伤了殿下的子嗣。”
可足浑祁蓉用带着豆蔻的玉指捏着段梵云的脸,恶狠狠地道:“段梵云,你乃罪臣之妹,怎配育有郎君的宗室血脉。本郡君到要看看毁了你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郎君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指尖一划,段梵云白皙的小脸上便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痕,她毫不留情地对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郡君打!”
段梵云冷笑,侍从奴仆们都是见风使舵、攀高踩底的主儿,长安君未入府前那些对她毕恭毕敬的人此刻不由分说地将她架起,按在石台上奋力地用软鞭抽打。她紧咬牙关,双手护着五月有余的肚子,强忍疼痛,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段嬷嬷在可足浑祁蓉面前不住地磕头,直到脑袋磕出了血,被人拉到了一旁。
她想到了阿姐,是否曾遭受了更痛苦的折磨,才会被凄惨死去,她感受到了数月来自己最大的希望一点点地浸湿了衣裙,化作了一摊血水,直到她逐渐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慕容垂得知虽难掩神伤,却终是给足了可足浑祁蓉面子,未再多言。
不久,长姐段昭仪临近生产,段梵云为排解心中郁结,入宫侍奉。
次年,可足浑祁蓉诞一子,天生背上有一胎记,形似火麒麟,慕容垂喜,赐名为麟。
而段梵云虽经数月调理,却仍被御医断言:“血气亏损,胞宫虚寒,此后恐终身难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