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要吃糖》麋鹿上野

58、第 58 章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秦欢没去看画，也没去看人。
　　拍了拍李昶的背，握住他的手，难得的有些笑意的道：”你就拿手画？“她说着，另一边管家就让人拿了几条干净的湿毛巾过来。
　　唐明堂回头看了几眼，他手上其实也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些颜料，但是想想，还是没开口，只是归拢着颜料和画笔。
　　人家视而不见，他虽然心里特别憋屈，却也没法说什么。
　　秦欢摁着李昶坐在沙发上，拿着湿毛巾给他一点一点的擦手，李昶抬头看她，撒着娇道：”秦姐姐，我饿。“
　　”想吃什么？“秦欢给他一边仔细的擦手，一边柔声的问。管家已经在一边洗耳恭听，只待他开口，立马就吩咐厨房去做。
　　实在是没办法，这孩子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才会安静一点。
　　这家里零碎的，易碎的，还有花花草草，连带着快快，都已经被他蹂躏了一通。
　　秦欢对这个孩子极尽宠爱，是真的由着他乱来，只要他开心就好。
　　李昶眨了眨眼睛，用擦干净的一只手去抱秦欢的笑，蹭了一下，笑着道：”秦姐姐想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秦欢笑起来，伸手拍了一下他后脑，也不痛，但李昶还是委屈的哼了一声。秦欢看了眼时间，轻声道：”准备点下午茶吧，离晚饭还早。“
　　管家应声，秦欢又道：”不要太甜的，也不要上多，三个人的份就够了。“
　　李昶心知肚明的眨了眨眼。两只手都擦干净后，更是抱着秦欢的腰不撒手，极尽撒娇之能，哼着浅浅的鼻音委屈的道：”你们都不理我了，就让我一个人，我都害怕。“
　　虽然周围伺候的人都听的想翻白眼，但仍恭敬地低着头，目不斜视。
　　秦欢笑着摸他的头发，让他舒舒服服的撒着娇。
　　茶点上的很快，小小的茶壶，三只小巧的杯子，连带着好几碟子的小蛋糕和点心。管家摆在了小茶几上，亲手倒了三杯热气腾腾的茶。
　　是顾称喜欢的祁门红，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唐明堂收拾好了画具，归拢到一处，起身便想要默默离开。但只迈了两步，李昶便侧过头，带着孩子气的笑着问道：”你去哪啊，你不饿吗？“
　　李昶丝毫不避嫌，也不觉得尴尬，甚至不理会别人的情绪。
　　唐明堂无处可躲，只能转过身，微微的摇摇头，轻声道：”不是很饿，你们吃吧。“声音带着谁都能听出来的颤抖。
　　”可是秦姐姐让管家准备的是三人份啊。“
　　茶桌上三杯热茶正以冒着热气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李昶松开秦欢的腰，扒拉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有些害怕的道：”我吃不完浪费的话，顾绗一会生我的气的。“
　　真是好理由。唐明堂想着，却是一时没想出什么理由来拒绝。管家也好像很看好准备的新茶点一样，一幅想让他试试然后等着夸奖的样子。
　　唯独秦欢，她坐到了李昶身侧，快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她脚边，照顾快快的人便拿了根肉干给秦欢逗弄着快快。
　　或许是期待着，又或许是没想出理由拒绝，唐明堂便只能坐在了李昶对面的小沙发上。管家递了条毛巾给他擦手。
　　他擦的很细致，指甲缝里，手背上，指缝中，都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
　　秦欢也擦了手，端了杯茶在手里，慢慢的品着。李昶挑挑拣拣，好像每一种都想试试，都好像觉得每一种都不好吃的样子，挑剔的很。
　　他磨叽了一会，眼睛又可怜巴巴的看向秦欢，嘟囔着说每个都想吃。秦欢笑了笑，道：”顾绗一平时很克扣你吗？“
　　李昶开心的笑起来，扑在秦欢臂弯里，笑得张扬。秦欢拿了夹子，捡了几块有奶油，又比较小的点心放在碟子里，让李昶先吃这几个。随即又挑了几块，出人意料的放在了离唐明堂手边不远的位置。
　　唐明堂诧异的看过去，虽然很小心的掩饰了情绪。
　　秦欢却并未看他，仿佛好像只是在给自家孩子挑菜的时候，顺便给其他孩子也挑了一份一样。
　　秦家的家教一向是极好的，而只要秦欢愿意，她做事就不会让别人落下口风。
　　”秦姐姐，顾绗一呢？“李昶咬了一口蛋糕，剩下的小半口放回碟子里，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怎么的。
　　秦欢拢起散着的长发，温声道：”在楼上，怎么？“
　　好像是有人可以撑腰了一样，李昶眨眨眼，诉苦般的道：”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都不理我。我晚上都一个人睡，老是做噩梦。我都害怕。“
　　高磊捧着一堆文件进门，听见这段话，楞了一下，随即在心里腹诽，都多大人了，睡觉还要人陪。但这话打死他他却是也不敢开口的。
　　秦欢真的是疼他，李昶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泄气一样的低着身子，秦欢伸手去摸他的头，哄着道：”他比较忙。“停了一下，问道：”我看你刚才玩的很开心，怎么能说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高磊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文件给秦欢，听见这话，立即快速抬脚，他听不下去了，赶紧把文件给秦欢，然后他赶紧跑。
　　李昶起码也有二十五六了，但这时候，根本就像个五六岁的小孩一样。奈何秦欢却顺着他的话，也真肯把他当小孩哄。
　　点心很小，说话间就吃着没了，管家看似很满意，又默默的添了几碟子另样的。李昶笑眯眯的抬起头，看向唐明堂，孩子气的笑道：”你知道附近有好玩的地方吗？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唐明堂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问他。
　　但是这种关键时候，而且看这安保的架势，好像不能出门吧。
　　他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但还是顺着道：“有几处风景比较好的地方，，，”他话还没说完，李昶便雀跃起来，扑进秦欢怀里。
　　秦欢正拿着高磊才送上来的文件看，冷不丁被这孩子扑过来，差点没拿稳文件。秦欢单手搂着他，李昶很期待的样子说：“有好玩的地方！”
　　这段时间确实是没让他出去过，顾绗一不放心，而且他们也没带人跟着，所以顾绗一便没松口。
　　秦欢挑了挑眉，眼睛没离开文件，”都想出去玩吗？“
　　一个都字，也不知道在问谁。
　　李昶很用力的嗯了一声。
　　秦欢抬起眼，看向唐明堂，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但只看了一眼，随即便低下头又去看文件。
　　这眼神太过官方，没有对李昶的宠溺和疼爱，也没有对陌生人的客气和疏离。就是简简单单的在看他，等一个回答。
　　唐明堂忽然觉得没法呼吸，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我都可以。“
　　他说完耳朵边就一直在嗡嗡的响，很难受，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什么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破土而出，在肆意生长，在宣泄着不满。
　　那些克制了很久的情绪，都在这一眼里，焕然砰发，荡然无存。
　　秦欢飞快地签完了一份文件，然后扔给高磊。李昶还趴在怀里，又激动又期待。秦欢安抚性的拍了拍怀里的人，温声道：”先暂时不要出门了。“
　　李昶一听就哼唧起来，在她怀里开始闹小脾气。
　　秦欢看了一眼唐明堂，眼神里带着一点笑意。唐明堂不知道什么意思。秦欢把看了一半的文件扔给高磊，这孩子闹的厉害，她没法好好看。
　　只能把人抱着，再将两只扑棱的手摁住，秦欢用空出的一只手捏在李昶后颈，李昶立马就像被人掐住了命门一样，不敢再动。
　　”乖一点。“不是很上心的哄了一句，”这段时间先待在这里玩，不要想着出去。“
　　李昶并不是很满意，把头埋在秦欢臂弯里，秦欢松开手，由着他搂着自己脖子，然后耳侧就听见人委屈巴巴的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秦欢宠溺的笑出声，看了一眼站在四周的人，无奈的道：”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嗯？“李昶当然不是一个会顾及别人眼光的人。
　　秦欢伸手摸着他的背，非常具有安抚性的动作，轻声道：”等下吃饭的时候我跟顾绗一说说，让他多陪陪你，好不好？“
　　这好像是妥协之后的最好的选择。李昶软糯糯的道了一声：“好。”
　　秦欢很满意这孩子的乖顺。
　　但是李昶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忽然让人觉得，这件事好像不是这样吧。他那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在喝完一杯茶之后，唐明堂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被人当枪使了。他抬头看向李昶，李昶躺在秦欢怀里，笑得得意洋洋。
　　或许是因为下午的点心让管家大获全胜，晚上的晚饭准备的格外丰盛。
　　对于管家和厨师来说，这大半个月来，大家对吃的东西都没有很上心，导致他们很伤心。但下午的点心却又给到了他们希望。
　　李昶终于得到了管家的一点好脸色。
　　晚上竟然是一份准备颇为用心的中餐，虽然厨师仍然不死心的夹杂了一些冷熏鱼之类的西式菜品，但是在红烧肉和糖醋鱼还有麻婆豆腐前败下阵来。
　　而且难得的是，顾称竟然也被允许下了楼，到今天，大家好像才正式的坐在一起，勉强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一样。
　　李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闹小脾气一样，不肯跟顾绗一坐一起，反而偏偏就要挤到唐明堂身边，唐明堂便挪了位置，好让这个小孩子心性的人加塞进来。
　　顾绗一虽然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周莱带人从酒窖里面搬了几坛子顾称从国内带来的白酒，还有一坛子绍兴的黄酒，又让人准备了几套小的自斟壶酒局，点了一个炭炉用罐子吊着黄酒慢慢地烫着。
　　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期间几次顾称想喝酒，都被顾绗一或者周莱拦住了。弄的顾称哭笑不得，明明这个家里他才是老大，怎么搞得谁都能说他两句。
　　只有秦欢，一言不发。
　　饭毕，一行人都窝在了小客厅中，正好黄酒也烫的滚滚的，于是分装在自斟壶中，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
　　唐明堂本不想参与，却被顾称叫住了，周莱也被叫住坐在了一边。但周莱说不喝酒，于是就在边上坐了，好看着正在烫的黄酒。
　　管家跟了顾称许多年，极少数的见到顾称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其实家里也鲜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他又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准备了好一些吃的喝的东西，将小茶几上都堆得满满当当，气氛就好似过年一般热闹。
　　李昶鸠占鹊巢，缩在秦欢身侧，抱着秦欢的胳膊不撒手，秦欢便不时的剥些瓜子花生喂他。趁着周莱不备，顾称掂了一小杯黄酒在手里暖手，顾绗一想说什么，被顾称一眼给瞪回去了。周莱不在，他一个人的气势搞不定顾称。
　　这氛围又好，顾称也难得有些精神，顾绗一便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吧。”顾称半靠在沙发上，惫懒的声音低低的道。
　　周莱一顿，仔细回想了一下，带了点回忆，笑着道：“是。除了我们这些外人，先生就只是一个人了。”
　　顾称淡淡的笑了一下，他难得的拍了拍顾绗一的肩膀，带着安抚性和宽慰性的动作。“估摸着算一算，也有十一二年了。每年过年过节，万家灯火的时候，这里总是只亮着一盏灯。”
　　顾称的声音很轻，客厅里熄了大灯，只留些橘黄色的壁灯浅浅的照着这里，几个人就像听故事一样。
　　“刚来的那几年，还没住在这里。所以也会羡慕别人家，后来只觉得厌烦，干脆让周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换了几次之后，周莱找到了这栋别墅。听说以前这里还是一位公爵的宅邸。我只觉得这里远离人群，安静，听不见别人家的欢喜哀愁，便也就假装自己也过得好了。”
　　顾称的声音很轻，约莫是说的多了，微微的咳嗽了两声。顾绗一皱了皱眉，不想让他再说，却被顾称挥手制止。
　　“上次回去，是因为总觉得，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想着，再回去看一眼，看看故乡，看看故人。却又觉得只是看看，好像少了点什么。因此参与了一个有趣又无聊的故事。没想到，把你们两都逼了出来。”
　　秦欢和顾绗一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连李昶都乖乖的坐起身，不敢再使性子。
　　“其实真是累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这样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没有这样好好的说过话。这样很好，你们两不远万里的来了，我觉得很好。”
　　顾称说着，看向秦欢和顾绗一。顾绗一在晦暗的灯光中，悄悄的握住了顾称的手。他背过身，在或明或暗的灯光中看不清他的脸色。秦欢站起身，走到顾称边上坐下，她的深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在这样的氛围中，眼角眉梢都没有稍微的再柔和一些。
　　“为什么不回家呢？”良久，秦欢才轻轻地说一句。
　　顾称笑了笑，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
　　他把这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妹妹勾在怀里，少女的腰身纤细瘦弱，纵然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但搂在怀里，终究是温软的。
　　“欢欢”顾称叫着她的乳名，一如从前，“不是每个孩子，长大了之后都还有家的。”
　　——
　　顾称今晚的心情不错，聊的比平常晚些，像是累着了，于是睡得也好些。周莱在外间整理一些东西。顾绗一又是一幅准备在这看一夜的打算，却被秦欢拎着胳膊拽到了一旁。
　　顾绗一不明所以，秦欢低声道：“你再不回去，李昶的醋坛子就要翻天了。”顾绗一先是愣了下，随即便笑出声来，“这孩子黏人。”
　　秦欢皱眉撇了一眼。
　　顾绗一无奈的点点头。
　　其实有周莱在，顾称身边是不需要别人的。但顾绗一总归是太紧张自己哥哥，上次顾称拒绝手术，他就更加不放心，非要时时刻刻看着才行。
　　因此倒是放了李昶，但是李昶这孩子，你管他他嫌烦，你不管他吧，他又委屈上了。他又傲娇，又有些不敢去吵顾绗一，只能没事就闹秦欢。今天这一出终于把秦欢也闹得烦了。
　　李昶洗完澡，裹着浴袍就趴在床上，不知道从哪里翻了本漫画书出来看的津津有味。顾绗一慢慢地走进来，李昶先是惊喜叫了一声，随即立马就又变了脸色，哼了一声就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顾绗一无奈的笑了笑，脱了外套和鞋子，坐在窗边，伸出一只手去里面捞人，里面的人动来动去，却还是乖乖的由着顾绗一摸住了手腕捉进手心里。顾绗一捏捏他的手心，这是两个人惯用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