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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蛟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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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丑相交前刻,我站在启华山山脚,化为真身的炎鳕飞跃而至,最后盘旋在我身上。
我伸出手,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我掌心,阖上眼,然后没了下文。
我看他:“别闹。”
“好累……”他挑了下眼皮,神态实在暧昧得很。
莫不是要与我撒娇?我道:“你已为人多载,如何还留着这兽性?”
炎鳕猛地睁开眼,立起身子俯视我,目光狠戾:“你为浮生主,总该知御下需有方。我替你拿到这额心血,却不该奖赏与我?”
我与他对视:“炎鳕,人牙靠接任而活,若此事不得善终,吃苦的是你,你还以为取这额心血是为我?”人牙其实有一隐痛,不管身份如何尊贵、力量如何强大,一旦归于捕神者浮生内,其实就算不得活物了。人牙卖魂于捕神者,冥府即消除其魂魄轮回之事。人牙乃无魂之物,不过留了七魄在体内,再分了捕神者一片碎灵,得立于世。人牙是“为己赎罪”的存在,容不得半点错失,否则……连七魄也尽归捕神者。捕神者不是不老不死,不过是一股力量罢了,还是会生长的力量,融合的“人牙”越多,力量越大。也如施桔新所说,捕神者其实是一种挺龌龊的存在,不仅算不得活物,就算不上是个什么东西。
炎鳕熄了眸中怒气,幻化为人,与我对立。又将施桔新的额心血从掌中唤出,道:“如汝,你早晚吃亏在这自以为是上。”
“无论我有多自以为是,炎鳕,你却为我目中尘、指尖棋、足下蝼蚁。”我用指尖接住这血,蹲下,将其覆于地下,引灵力织于山脉,唤之。
过了片刻,一片小青叶走过来,对我参拜道:“参见浮生主。”
我道:“山神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小青叶答非所问:“浮生主今番驾临小神山门前,实是找错了门。”
“呵。”我厉声道:“你若不瞎,可看得见山上邪阵?此阵以山为图,不找上你山门前,我却该往何处寻个能出来说话的?”
小青叶不再说话,却写起了字:只缘身在此山中。写完,就倒下了。
炎鳕忿忿道:“小小山神竟敢不把你放在眼中。”说着,幻化真身,于山林间咆哮。却是无人相应。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难道还要我走?”既然这山神摆明不想见我便罢了,我还不信,当真我就探不出门路!
散身为气,入阵。顷刻,景象骤变。
似层云密布,暗哑天色,林中树木密布,入目皆茁壮,山路崎岖,不明前路。此时,我竟察觉不到任何讯息,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只得沿着山路走。不对,是五感尽失!
炎鳕出声道:“如汝,这里……”
我接道:“是无方界的气息。”
无方界,唯有历任天帝知其所在,它吞噬一切,亦包容一切。可进,不可出。且……唯有身负滔天杀戮的“人”,才会被关在里面。而盘古开天以来,这样的“人”也没出几个,天帝书房里的无方册一本都还没写满呢。炎鳕急切道:“你知道无方界?不,你见过无方界?”
我脚下不停:“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直觉如此。”
再走两步,忽闻悉嗦声。我心中警惕,未作深究。再行两步,一条大蛇忽然出现,我运力快速奔跑,大蛇紧追不舍,这时我才意识到,此阵有多邪气。
我完全使不出法力,大蛇也仅靠力气所追。
本想回头看炎鳕何在,他竟然不知所踪了!
我只得一边奔跑,一边寻机躲藏,可这大蛇实在好眼力,难以甩掉。时间久了,我竟成了被这大蛇追着打,靠着身体灵活虽未落到我身上,却是近在咫尺。
突然,前方有了光亮处,似乎在黑暗中待久了,像是找到了出路。我狼狈奔去,沿路出之,葱茏山景,一览无余。
“这是……古时启华山。”我心中震撼。
古时启华山,山内有一佛寺,金碧辉煌,蕴蕴佛气。山面有人家,屋宇林立,屋外竖帆,帆上画燕。万燕重叠,围护佛气。
不想竟是无路可走。
我心生一念,跃之。
果然,绝地逢生!结界只在林中。
我飞过白帆,这才发现帆上画燕。突然,脑中一片澄明。
我抬头,竟是佛祖。
佛祖曰:无妨,尔当得救。
这时,传来炎鳕的声音:如汝!
假佛!
我如梦初醒。
又听炎鳕道:“大胆蛟龙!竟敢化佛!”
佛看我:“如汝,你信谁?”
我却脑中混沌,脱口道:“你既已为蛟,入海便可化龙,何必困于太湖。”
幻象灭。
他竟将我送了出来!
我赶紧掐灵寻炎鳕踪迹,转眼便见他以讹兽真身奔来,可刚到我脚下就倒下了。我捞起他,就跟挑起煮熟的汤圆一般,因为他脱力成了软绵绵的一条毛围脖。查看其脖间,玉佩还在。不再作他想,我紧了紧胳膊,挟带着炎鳕赶紧离开。
七日后,炎鳕终于从客厅的地上醒来,脱口戾气十足:“如汝,你就这样对我!”
坐在床上抱着爆米花正在看“鱼宫”嫁女直播的我敷衍道:“万鹿阵法伤了你,若不是我你能七天就醒?”
炎鳕抓住话中重点:“你说启华山之阵就是万鹿阵法!”
我道:“万鹿阵法事关重大,山神私自隐瞒不上报天庭也罢了,可太湖鲫鱼精一定是最早感知的,却也未上禀。现在这热闹可大了。此前,我当她是为美色,才故意引你前去。现在我却不得不疑——她意在你。”
炎鳕:“你说这话有差别吗?”
我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她看中的不是你的脸,当然也可能脸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关键还是在于你讹兽的身份。现世哪里还能轻易寻到讹兽踪迹,她一定想从我这里拿回你的三魂,然后……”
炎鳕看着我。
我想了想,继续描述道:“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去找她。”炎鳕说着欲往外走。
我拉住他,示意他看电视。
“施桔新嫁给东海三太子?”炎鳕也很意外:“可是她已失额心血。”
我放下爆米花,说出心中揣测:“难道施桔新本意是想成仙,所以借此断情丝?”
炎鳕看着荧屏中的婚礼:“眼下万鹿阵法已出世,此事涉及颇深,你如何打算?”
我也看向荧屏,郑重其事:“回去查书。”话毕,手中一空。
我看向炎鳕:“我只是一个捕神者,这种不是我分内的事我自然有很多不懂的,我得先去查查万鹿阵法的相关记载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你得搞清楚,现在是我帮你解决你分内之事,这事还是你负责。”
炎鳕道:“你需要多久?可有话嘱咐我?”
我想了想,上使的茶不是那么好喝,便道:“我尽量在两天后回来,并无话嘱咐你,见机行事即可。”炎鳕是个聪明人,我倒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蠢事。
又闲聊了几句,我与炎鳕便就此暂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