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欲之罪》简戎

46、目欺

　　说归说，但等到第五批资料到手时，平泽莲还是跟着和纱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莲，你来搜索目标；恭平，你来制造可以让无关人类隐去的结界；剩下的交给我。」
　　首当其冲的和纱已经一寸寸逆光拔出满月，前倾的身姿蓄势待发，冷酷的表情仿佛无畏的战士。
　　「这些人你就不用手下留情了，他们原本就是要被处决的犯人，只是恰巧运气好了点，被‘目合’利用了作威作福到现在——」
　　「所以，就地正法！」
　　平泽莲刚一下令，和纱就如同满弓的箭矢射了出去，瞬间失去踪迹，连西村的隐身瞬移也跟她不上。
　　要说杀人简单，救一个人才是难上加难。
　　所以今天的和纱可以说是满血状态，敌人几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秒杀。
　　这些人无需原谅，也不需要救赎，送他们去地狱反省就是和纱的最终目的。
　　偶尔有一两个人想要从「目隐」的结界逃离，也被平泽莲挥手引出的吸血鬼瞬间按倒在地，「太遗憾了，你们的血太肮脏了，连吸血鬼也不想要，就送你一个全尸去地下向无辜被害的人类谢罪吧！」
　　黎明到了。
　　万丈光芒将地平线唤醒，单手持刀的和纱站在最前方眺望，平地上的狂风将她的长发吹散，遮住她淡然的表情。
　　「结束了，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西村连忙跟了上去，平泽莲也打了个呵欠，「好累啊……」
　　*
　　睡醒过来已经黄昏了。
　　一下子从床上下来站着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尤其是看到夕阳投射过窗户所留下的阴影和光亮，这一瞬间，恍如隔世。
　　平泽莲揉着脑袋，眨了下眼睛，终于看清了阳台杵着的人影，「……苍？」
　　「不……ADAM·OMAR。」
　　听到这个名字的苍回头看了他一眼，「醒了？GAIN。」
　　「上帝和人类的长子亲自来到我的房门口，我怎么能放松警惕。」
　　「那已经是我过去的名字了。」
　　「那请你也不要用过去的名字来称呼我呢，我是平泽莲。」
　　苍不跟他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我看到了，我的妹妹神奈带着‘目欺’已经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了，你们也得加快准备。」
　　「我们这边已经在准备了，只是甩不掉那个‘目隐’有些棘手呢。」
　　「他不能前往，他很容易倒戈。」
　　平泽莲抓着头发，「这也是我同样担心的问题，但我更在意的是——和纱的预知梦。」
　　「预知梦？你是说‘目觉’的梦见未来？」
　　「对，她会死吗？你老实告诉我，她说她看不到6月22日以后的自己了，那是不是暗示着上野和纱会从世上消失？」
　　「上野和纱当然会消失，」苍不紧不慢的解释，「她代我继承了七重神力，七重神力聚集之后，我就会重生，所有七原罪的力量也会相继收回，那个时候的和纱，就得换一个身份了。」
　　但平泽莲还是很怀疑，「真是那样吗？可她不是一心求死吗？我之前可是听说过的，她成为魔王新生的容器，最后会被魔王一起吸收掉，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你。」
　　「那本来就是她的愿望，要么被人夺走‘目夺’成为正常人，要么承受七原罪，变成新魔王的容器，失去自己的意识。」
　　「可她现在已经变了。」
　　「对，我也能感觉到她想要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会给她一个愿望。」
　　「愿望？你可以言灵？」
　　苍随手关上落地窗，将这个秘密只告知平泽莲一人，「你知道‘目欺’的第三神力是什么吗？」
　　平泽莲不清楚，「据我所知，NEKO的‘目欺’从来只有她一个正主，也从来没有提升到过第三神力。」
　　「你错了，NEKO是特殊的。」
　　「……」
　　「在所有的目之能力者中，有三个人是特殊的。第一个是和纱，特殊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目夺’的能力，‘目夺’可以完全改变她作为人类的属性。第二个便是你，你因为是吸血鬼亲王，原本就不属于人类范畴，所以‘目侦’的力量对你而言可有可无，它降临在你身上几乎是瞬间就突破了第三神力。最后就是NEKO，她不是人类，她是地狱的使者。」
　　「她不是人类？她的原形是猫吧？」
　　「应该说她的本来形态是猫，但现在确实是人类的外表。」
　　「那是因为‘目欺’的力量，第一重神力不就是可以改变视觉所见吗？」
　　「可是改变视觉所见，只要神力强大的，都能识破，所以她在你眼里，是一只猫吗？」
　　平泽莲突然愣住了，摇头，「……她……是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人。」
　　「对，她现在就是人类了，她的谎言已经成真了。」
　　平泽莲好像推测到了，「谎言……成真？！」
　　「没错，一千次的谎言成真，就是NEKO的第三神力！」
　　说一千遍的谎言，就可以成真。
　　因为NEKO无数次用人类的外表欺骗别人，现在她的人类之躯就是真实有效的，她再也不是一只猫了。
　　「那……那这种力量怎么‘目合’使用不了？」
　　「不是是用不了，而是压根儿没到时机，需要至少一千遍，她目前最执着的事情就是杀了和纱，可惜还没到一千遍，或者说还没到相杀的时机，否则就可以成真了。」
　　「成真的反义就是说，杀不了和纱。」
　　苍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杀了和纱并非是一个谎言。」
　　平泽莲算是明白了，「一般这个第三神力是要跟第一重结合起来的对吗？」
　　「没错，得是个谎言。」
　　「所以，你打算在复生之后，用这个‘目欺’的能力来治愈和纱？」
　　「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和纱愿不愿意配合就是她的问题了，我没必要执着于一个拼命想死的人。」
　　「但是她这么想死，你功不可没吧？」
　　「但我也给她找到了可以救赎她的人，至少西村恭平可以唤起她对生活的希望。」
　　「那只是黄粱一梦罢了！」平泽莲有些愤怒，「西村只是个人类，和纱为了他再次讨回永生的性命，结果那个男人几十年后就死了，她岂不是又一个人了？」
　　「她还有你不是吗？在考虑她的时候，你应该也考虑一下自己的，毕竟你也是希望她能永生永世的陪伴你的对吗？」
　　平泽莲挥手否定他的说辞，「那只是我从前的做法和想法，我只是希望她能变成一个普通人幸福的活到死为止，她能变回普通人吗？」
　　「不可能，她变成普通人就会成为两千多年前的历史中的人物。」
　　但是平泽莲不相信，「你让我想想，有没有适合的谎言，可以弥补她生命中的缺陷。」
　　「谎言可不能太复杂呢，毕竟重复一千遍，错了一次就无效了。」
　　这个命题太难了，平泽莲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合适的谎言，「在上野和纱这个身份消失之前，我会把答案给你的。」
　　「那我等你的消息，也算是你作为魔王一派的报答。」
　　平泽莲还要问什么，窗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夕阳一点残光。
　　*
　　清晨，日出东方。
　　早起的和纱一边喝茶一边坐在庭院里等待平泽莲。
　　西村正在整理行李，因为和纱昨晚答应了他去伦敦游玩两天的建议。
　　「是去度蜜月吗？和纱。」
　　平泽莲坐下的时候，随行管家也给他倒上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主人，请用。」
　　「但你们好像来不及结婚了呢。」
　　和纱的眼神瞬间黯淡，「你说的没错，我来不及了，但他没问题。」
　　「你的想法很自私，和纱。如果你死了，他还能好好的爱上别人跟别人结婚吗？」
　　「所谓爱情也只是一时冲动的表象，你比我活得更久，不会不明白这点浅显的道理。」
　　平泽莲托腮笑起，「但他的人生只有短短数十年，要忘记一个人是很难的，我可是花了五六百年的时间都没忘掉你。」
　　「那是你心存愧疚，你对不起我。」
　　看和纱的表情，她应该是知道所有过去了，但那些记忆被清除了，唤不起了，所以现在就算知道，也没有当事人应有的愤慨了。
　　「所以说，你是不愿意做回我的AWANLANCASTER？」
　　「我不喜欢跟历史上的人重名，更何况还是个有名人。我就是我，上野和纱，现在没有别的身份。」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平泽莲放下茶杯，看向管家，「下一次给我多加点糖。」
　　「明白，主人。」
　　和纱拿起手机迅速翻阅着，「我把你的照片和编造的近况都发给了研一，说你一周后会回到东京的，没问题吧？」
　　「一周吗？可以的话，我还是会回东京的，毕竟伦敦的气候太潮湿了，我或许已经习惯在东京的生活了。」
　　「至少你在东京还是个自食其力的能者。」
　　「你在讽刺我现在很无能吗？」
　　「我只是觉得你多个世纪前的传统应该改一下。」
　　「传统就要继承呢，和纱你是不喜欢我的人称呼我为‘主人’，还是不习惯他们叫我‘LANCASTER大人’？」
　　「‘主人’和‘大人’都不是现代的说法吧？我更不喜欢的是他们称我‘AWAN夫人’。」
　　「原来如此，我会让他们注意的，还是叫你上野小姐好了。」
　　闲扯差不多该结束了，和纱站起身来，「两天后的夜晚，你在希斯罗机场等我。」
　　「OK，听你的，」平泽莲目送她远去，「机票我来订好了。」
　　和纱最后挥手给他一句提醒，「订往返的，两个人。」
　　意想不到的平泽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了许久，最后掩面苦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