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欲之罪》简戎

45、决意

　　维也纳市立医院。
　　当护士带着病历本去按时检查和纱的伤势时，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大开的窗户，以及动荡的窗帘。
　　「……人呢？」
　　刚苏醒过来的和纱脑子还有些昏沉，实际因为失血过多，她似乎走过了一趟鬼门关，只是救援得及时，才没有就这样死去。
　　对维也纳这个城市无限陌生的和纱不知不觉走到了河畔，回过头来发现有两个人跟着她，「AWAN夫人，LANCASTER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可以在此休息等候。」
　　不知为何，从那天机场着落看到前来迎接的管家和保镖，和纱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们是LANCASTER的手下？」
　　「我等是LANCASTER一族的臣子，而您是我们尊贵的亲王夫人AWAN。」
　　和纱对于AWAN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从圣经上看到过，名叫AWAN的女性不仅是GAIN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可是和纱并不记得自己曾有一次叫过AWAN。
　　「AWANLANCASTER？」
　　「是的，这正是您的名字。」
　　「我们上一次回相见，是在什么时候？」
　　「六百年前。」
　　六百年前可是她的记忆空白期，她只记得自己在离开都铎王朝时在野外被一直吸血鬼咬了。
　　她原本是寻求死去的，她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只吸血鬼的时候，没想到沉睡了一百年了，又复活了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六百年咬死她的吸血鬼是平泽莲？
　　想想应该不是巧合，居然数次死在了这个男人手里。
　　黄昏的冷风从河畔吹来，和纱忍不住缩了下肩膀，「……带我去酒店吧，这儿有点冷。」
　　「是！」
　　*
　　在一名女仆将和纱送到特定房间就要离开时，和纱喊住了她，「你也是吸血鬼吗？」
　　「是的，AWAN夫人，我以前就是在城堡里服侍您起居的女仆总长。」
　　这个女仆总长，长得比和纱要高出很多，脸色雪白，很多雀斑，其他还算端正。
　　但她身材高大，堪比男人，被选为女仆总长一定有必要的理由。
　　「你进来一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好的。」
　　和纱站在沙发边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抬头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女仆总长有一瞬间的拒绝，但和纱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从你的脑海里看到一点东西罢了，不要怕，给我五分钟。」
　　这样以后，她的手才停止了挣扎，站立着看向和纱，「……好的。」
　　她当然知道和纱是怎样危险的人物，她也害怕自己遭到异端组织里的叛徒一样的处决。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只是曾经帮助主人困住过一个意识薄弱的人类罢了。
　　她也曾向主人谏言，像人偶一样的AWAN夫人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不用再执着了。
　　但是LANCASTER并没有采纳，他仍然肆无忌惮的摧毁着AWAN仅存的意识，直到她真正觉醒，才放手让她离开了自己的城堡。
　　而现在的和纱也看到了。
　　她那一百年空白的记忆，原来真的是和平泽莲一起度过的。
　　只不过一个是居高临下的吸血鬼君王，另一个是可以无数次死而复生的玩偶。
　　因为不断的死去，不断的重生，她的意识无法完全恢复，也就逃脱不了LANCASTER的掌控，数次才跑出城堡就被侍卫抓回来了。
　　当时强大的LANCASTER一族，连苍也不敢靠近那个古堡，所以和纱只能靠自己逃离出来。
　　她但求一死，但意在永永远远的死去，而LANCASTER却反复的折磨她的生命，让她死了复生，再次将她迫害致死。
　　原来不死之身不仅会让人类当成怪物，也会让怪物当成玩物。
　　「你下去吧，辛苦你了。」
　　「……没什么，AWAN夫人。」
　　「叫我上野就好。」
　　「是……」
　　女仆总长就要离开，离开之前还是想为自己的主人辩解一下，「上野小姐……」
　　「LANCASTER大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他想将你变成一族的眷属。」
　　「只有人类的生命结束之后，才能获得吸血鬼一族的新生。」
　　「我等都是LANCASTER大人的眷属和臣仆，LANCASTER大人给了我们长命和力量。」
　　「对于您，他可能只是希望您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新娘。」
　　「但很遗憾，您的体质太特殊了，无法被同化，LANCASTER大人尝试了一百年也没有成功，只能放弃了您。」
　　和纱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柔软，「是吗？」
　　「他这么做经过我同意了吗？」
　　「……」
　　「而你们这些眷属，是真的渴望这日夜颠倒，嗜血如命的新生吗？」
　　女仆总长不再多说，关门离开。
　　*
　　西村到很晚才回来。
　　而洗完澡的和纱正扶着阳台吹风，舔着冰激凌。
　　她从三楼俯瞰到这两个人归来的身影，也看到了西村的招手，但她却瞪着平泽莲，平泽莲退后了一步，传来他的小声质疑，「我……做错什么了么？」
　　这个男人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偏偏他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
　　西村确实累到不行，但看和纱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太好了，真的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吗？」
　　和纱反倒是担心这两个人的状况，「你们去了卡萨布兰卡？」
　　「嗯，所以那里的任务完成了，只剩下最后几个目标了，也放心的交给我和莲就好。」
　　平泽莲却摆摆手，「我可不想再冒险了，经过这一天的考验，我算是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古怪的能力，居然还有能喷火和发大水的，甚至连炼金术也有真罕见啊。」
　　「那你们几个岂不是要毁了那座城市？」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毕竟是个人的力量，不会强大到逆天的。」
　　「可我钟爱的帽子被烧掉了，真是不爽啊。」
　　和纱才不想听平泽莲在这里怨天尤人的，「明天交给我就好，我不会再疏忽大意了，我会将满月和弓弦一并带上的。」
　　平泽莲露出深沉的微笑，「终于要动用你的终极武器了吗？湖中刀和神女箭。」
　　「那个是什么？」
　　「可以斩断万物之刀，以及灭却超能力之箭。」
　　「可以斩断万物，难道是——」
　　和纱点点头，「就是当时在京都所用的武器，它还可以幻化成神奈的箭矢，并射出神寂之箭，让目之能力退却。」
　　「那和纱你岂不是要无敌了？」西村忍不住吐槽，「我以为吸血鬼的能力已经森罗万象了，没想到和纱你是山外有山。」
　　「你不害怕我吗？」和纱随手召唤出了弓弦，「不怕我销毁你的超能力吗？」
　　西村连忙绕到平泽莲身后，「再等等吧……我觉得这个还挺有用的。」
　　「那些超能力者十有八九得到的都不是与目之能力匹配的，所以你的弓弦用场可能不大。」
　　和纱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把弓的本来目的就是用来销毁我们的能力的。」
　　西村听不太懂，和纱笑了起来，「呐，等一切结束后，我帮你们都恢复成正常人吧？」
　　「真的吗？那和纱你也能恢复正常吗？」
　　和纱继续微笑着，「当然可以呢！」
　　*
　　和纱已经睡了。
　　可是经过这一天的战斗，西村却无法睡着，走到阳台的时候发现平泽莲也在隔壁，「你也没睡？」
　　「我只是在祈祷而已。」
　　「祈祷什么？」
　　「毕竟我们今天联手杀了那么多人，但愿他们不要化成噩梦来干扰我的生活。」
　　「你还会有那样的想法？」
　　怎么不会呢？
　　至少他还一直记得，和纱在他手里死过去的无数次，然后等她离开，又无数次的出现在他梦里哭泣。
　　「说起来，今天卡萨布卡兰的那帮人可真是背运到极点了。」
　　「嗯？」
　　他话中有话，听得让人很是糊涂。
　　但是平泽莲却从容的拿出了一沓资料来，「看到没，这是之前和纱所处决的目标。」
　　「怎么了？」
　　平泽莲又摊开另一只手，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是今天所完成的任务。」
　　西村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我们合力铲除了那些人，用你的‘目隐’，让这些人销声匿迹了。」
　　西村似乎听懂了，平泽莲继续告知他其中真相，「和纱是用了别的能力解决了她的目标，她甚至没有动用满月，这代表她并不想流血牺牲。」
　　西村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些人、还活着？」
　　平泽莲点头，「我的下仆回来告诉我，这些人都被‘目隐’的第二神力消除了记忆，并且被‘目欺’的能力永久的改变了相貌。」
　　「可是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目切’的能力也斩断了他们对超能力的控制，所以只要不被刺激，这些能力可能会被埋没一辈子，但我也认为，这是一种冒险的做法。」
　　西村想起曾经和纱说过的话，她说她不喜欢别人在她耳边啰嗦同一句话，要是别人她会反感，但是西村的话就另当别论，她会每一次都重新考虑，是否采纳他的建议，是否为他而改变。
　　现在看来，她已经改变了。
　　「所以……她受伤了。」
　　「是的。」
　　为此改变而付出的代价就是这样，西村不知道自己当初对她说得这些话会这么有影响。
　　「……那个笨蛋……给我先保护好自己啊……」
　　平泽莲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现在的和纱，「她明明是‘贪婪’之子，怎么说呢……」
　　一味的心软是赢不下战争的，更别说会打动敌人，这只会造成更多后患罢了。
　　「我感觉她很在意你说过的话。」
　　「……」
　　「那么就麻烦你跟她好好说一句——」平泽莲转身看向西村，云淡风轻，「千万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