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要是负了本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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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站在门前目送顾昭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满脑子都是王爷抱着他的情景，满脑子都是王爷哄着他说：“别怕。”
缩在衣袖下面的手指动了动，抬手抚向自己的脖子。
那里，王爷刚才凑得那么近。
“大黑！慢点儿！诶！”一条足足有半人高的狗狂吠着从门外跑进朝八八扑去，后面扯着链子被那条大狗拽着跑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喝道。
“汪——”
八八被大狗扑到在地，耳边是狗粗重的喘气声，张嘴吐着舌头的狗嘴里尖利的犬牙骇得八八一动都不敢动，几乎呼吸都要停滞。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大黑！”后面的小厮紧随其后，扯紧了手里的链子，“大黑，起，起来！”
大狗的爪子踩在八八的胸口，鼻子凑近了八八脸，使劲嗅了两下，离开了，它庞大的身躯立在倒地的八八身旁，显得尤其剽悍。
牵狗的小厮拖着狗链子搀起八八，“你，没事儿吧，今儿你也是点儿背，也不知道这大黑怎么着，一近这大门槛儿，就瞎叫唤着扑上来了。”
小厮操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使劲看了八八两眼，“我先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八八目露惧色地瞥了大黑一眼，才开口接话道，“来，来王府有一阵子了。”
“甭怕，这丫是王爷养的一群狗里头，性子最和善的了。”似乎是看出了八八怕狗，“不咬人，你是没瞧见其他那几只啊，哎哟，那凶的呀，叫一叫，胆儿小的，胆都得吓破呀。”
八八从来都是被狗追咬着跑的，对狗的恐惧，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何况是这么大一只狗。
“人都叫我狗子，就因为我替王爷养狗。”狗子盯着八八看了一会儿，“这破名字，闹心，你要乐意，你也就这么着叫我呗。”
“嘿，对，你叫什么呀，我这人啊，爱热闹，咱俩以后熟了也好折腾。”大黑不耐烦地扭了扭脖子，扯着链子走了两步，差点把狗子扯个跟头。
“八八。”
“行，那我先撤了啊，回聊！”狗子被大黑强拽着走了。
直到一人一狗走得远了，八八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红鸷抛绣球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府里上上下下都开始张罗着翻新。
连红鸷之前嫌弃吵，养在别院的狗也都命人带了回来。
似乎，王爷他也很看重这次纳妃……
八八想到了阿红，如果绣球是给阿红的，那她一定高兴坏了……
他大概能想象到阿红会笑得有多开心。
“八八。”阿红在后面面带微笑的叫了他一声，看着八八回头，她走上前，握住八八的手，摊开，“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我自己绣的香包，里头是我采了晒干的花儿，给你。”
阿红的手心冷冰冰的覆在八八手上，八八握住了手里的香囊，嘴唇嗫嗫，“阿红，我……”
阿红抬手，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嘴上，堵住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不碍事的，我都晓得。”阿红笑了笑，柳眉弯弯，“我们两个，谁跟谁呀，绣球给了你，也总好过是给那些外面不知底细的人，八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八八怔怔地盯着阿红的脸，握紧了香囊，“不该是我的……”
这个王妃的位置不该是他的，就算从来没人教过他伦常，八八也是晓得，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是王妃的。
他是王妃了，那就是辜负了阿红对王爷的满腔热爱，更对不住阿红从前待他那么好。
更别说，从来没有哪一个王妃是男子来当的。
*
摄政王府奢侈的程度是八八前所未闻的。
也是放眼望过整个西京城，没人家能比的，宫里逢年过节也没有铺张浪费到这样的一个程度。
抬着府里的旧桌椅的下人路过八八身边，没在意地蹭到了他，八八朝后避了避，靠阿红尽了些，阿红皱了皱眉又舒展了眉目。
“多好的桌椅，王爷说不要就不要。”
那个下人这么说。
听到王爷二字，八八和阿红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向那几个粗使仆人。
他们穿着蓝灰的衣裳，几个人搬着看起来还新的黄梨木桌椅步伐稳健地向着东南的方向去。
王府的东南面，是摄政王府后院。
照惯例，每年王府更替的桌椅都是丢到后院，一把火烧了的。
红鸷是这么说的：
一个个的，不都盼着看本王后院起火么？
那本王就把火，点给你们看。
他站在堆积成小山的桌椅前，满脸漠然地看着小厮前前后后地把桌子椅子端来、放下，转身再忙碌起来。
“小奴才……”你要是负了本王……
本王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八八打了个寒颤，望了望眼前的阿红，面前的阿红面上带笑，一如既往的和善，可是八八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她给的香囊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
*
重华殿里顾昭握着笔，目光凝滞在白纸上，蘸饱了墨的笔停顿在一个点上，那个黑点逐渐晕染，越来越大。
就像顾昭内心的空洞一样，越来越大了，被那些汹涌来的回忆撑得越来越大了。
“皇上，您不是说捉蝴蝶这种事儿只有身份低贱的人才会做么？可是您总是望着御花园的蝴蝶做什么？”秩衣手里捻着只白蝴蝶的翅膀，“奴才斗胆猜您是喜欢蝴蝶拉不下脸去捉，反正秩衣低贱，奴才替您捉。”
“该死的奴才！你捉着这脏东西还敢踏进重华殿，是不要命了！”迟来的太傅横眉怒斥道，骂得秩衣整个人像筛子一样哆嗦，捉着蝴蝶的手也松开了。
那只白色的蝴蝶得了解脱，奋力地飞逃。
坐在课桌前的小皇帝手里握着的笔也随着他的心抖了抖，抄好的文章上陡然出现了一道墨渍，他视线投向慌乱跪下的小太监，小太监低着头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太傅，他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您别……”这个地方根本不容他把他想说的话说完。
太傅转头看他，截断他的话，“皇上，当年太后托臣教好您，臣不能辜负太后。”
一阵笑声从门外传来，不见其人闻其声，“这话说的，我还以为太傅已经忘了自己臣，把自己当做太后了呢。”
红鸷笑着从门外走进来，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上还能隐约看出鞭伤，狭长的眼里满是调笑。
“哟，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故意当着太傅的面朝着呆坐在座位上的小皇帝行了个大礼。
“红鸷，狱刑司的刑罚你是没受舒坦？刚出来就又想回去了？”太傅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红鸷抬头，朝着太傅笑了笑，转脸道，“皇上是要我一直跪着？”
“平，平，平身。”呆住的顾昭如大梦初醒，良久才道。
“谢皇上。”
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地走近太傅，“太傅大人很喜欢拿太后压人啊，不如让皇上追封你，让你也做个太后？”
他眼里的笑意明显，看得太傅一整恶寒。
红鸷伸出手，拍了拍太傅僵硬的肩膀，绕过他到了顾昭身旁，弯腰凑近了他的耳朵，故意用太傅能听到的声音说：“小皇侄，那种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留不得啊~”
“红鸷！狱刑司的刑罚对你来说还是太轻了？！”
太傅涨红了脸，恼羞成怒。
红鸷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
“我倒不知道，太傅大人竟然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
“我不知怎么一个外姓的乞丐也能攀上皇亲国戚了！”太傅话落，红鸷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转瞬又变得冷漠，一直低着头的秩衣也惊诧地抬起了头。
“太傅府中的一条狗您都称其为将军，乞丐做皇亲国戚又有什么稀奇的？莫不是在太傅眼中人还不若畜生？”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的讥笑浮于表面，不知道是掩盖了个什么情绪，“哦对，太傅向来是觉得我不如您的，果真是……”
红鸷的话没说完，太傅就绿了脸，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秩衣：“来人呐！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住手！”顾昭惊诧于自己竟然敢在太傅面前这么大声地喊，还忤逆他。
“朕，朕，朕是皇帝，还，还是您是……”
站在顾昭身侧的红鸷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奇异的弧度，他的手轻轻地抚在了顾昭的肩上。
红鸷说的那句：
“那种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留不得。”
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潜默中慢慢变了。
“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所有人都觉得他顾昭是个傀儡皇帝，没人听他说了什么，秩衣也还是被拉了出去，秩衣的哭喊求饶像是有形了一样，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站出来去拉开那些带走秩衣的人，秩衣是可以不挨打的。
他更知道，五十大板是什么概念，足以要了秩衣的命。
可是他没有敢站起来，甚至他连再喊一声住手的勇气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你要是负了本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