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如梦》夏末菲絮

19、正文-幸福

　　又过了半日，船终于靠了岸，如画给柳如是加了件薄披风，这才扶着她下了船。
　　别馆不大，入眼首先是苍劲的翠竹，一根根挺得笔直。穿过竹林引来一泓清泉，泉水从假山上轻盈跃下，发出悦耳的声音。假山向前没走几步，便见一落小院，院子中央种着棵海棠，此时开得正盛。树下放了张躺椅，还有张小桌。
　　“你家少爷到会享乐，哪有男儿屋里种海棠的。”
　　“姑娘不知，少爷买下这别馆时是想把这棵海棠砍了的，可临砍前夜却下起了雨，第二天少爷推门一看，便见满地海棠，美得惊心动魄，零落得让人心疼，便弃了砍树这念头，好好照料起海棠来。”
　　“看不出他还是爱花的人。”
　　“少爷其实心地很善良，就是背负得太多，所以才得瞻前顾后，约了本性，对谁都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柳如是忽地想起那日她悲极奏笛，他寻音而来，不计身份地位开导她，他当时望着江面的神情，是否也想云游四海，抛下一切束缚？
　　“你呀总是时刻在为你家少爷说好话，恨不得把他卖出去似的，”柳如是打趣如画，如画不好意思的笑了，“姑娘，你不再误会我们少爷了吧？”
　　“不了，既然都说了是误会，解开了也就过去了。那日是我鲁莽了，我向你道歉。”柳如是向如画行了一礼。
　　如画匆忙避开，“姑娘可别折煞了我，不说姑娘极有才华的，就说姑娘在少爷心中也是极重要的，我便不能受了这礼。”
　　柳如是见她一脸坚定，也不像是谦让，便也作罢。取来琴放在海棠下弹奏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小院里只闻琴声悠扬，海棠伴琴而舞，不知是人衬红可海棠，还是海棠衬红了人。
　　徐孚远和陈子龙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偏过头对陈子龙小声道，“第一次觉得你这棵海棠倒是没长错地儿。”
　　陈子龙点头，还好他当时没砍了这棵海棠，否则便欣赏不到如此美景了。
　　直到一曲完了，徐孚远才大赞道，“真想不到我们的才子柳隐最擅长的不是笛，而是琴呀。”
　　柳如是初见徐孚远时怔了好一会儿，当时复社里徐孚远与她走得是最近且待她是最热情的。若说这复社谁最先毫无保留接纳她的，当属徐孚远了。只是后来方才疏远了，这次他肯来，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徐孚远见她有些呆愣，也不为无人答话而尴尬，径自走到柳如是对面，紧紧盯着她，“你要是敢说不认识我了那我真真可以去跳松江了。”
　　柳如是闻言扑哧一笑，“我就是不认识你了，你去跳松江吧，明日松江百姓便要传徐孚远徐公子为名妓柳如是跳江殉情，徐老爷怕是追到阎王那里也要教训你一顿。”
　　徐孚远闻言先是一愣，似是想起了他家那严厉的老头儿，又不想露了怯，逞强道，“他就算把我揪了回来我也外跳回去。”
　　“得了吧，你那脸色都发白了。”柳如是满足地观赏着徐孚远此刻的表情。
　　徐孚远十分懊恼，伸出手来在柳如是头上敲了一下，“变成女儿身了我就不打你啊。”
　　柳如是只得苦巴巴受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呀是来接你回复社看看的，本来听陈兄说你病得要死不活的，我还有些担忧，如今见着了倒是活蹦乱跳啊。”
　　听徐孚远提到陈子龙，她这才注意到陈子龙就站在徐孚远身后，刚才见到徐孚远太过惊讶，倒没留意旁人，一时间有些讷讷，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陈子龙先开口，“柳姑娘，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要推到你的，没想到害你昏迷了这么久……”
　　柳如是刚想说没事，她当时也太过尖锐，徐孚远就炸毛了“好你这条恶龙，原来是你害她受那么重的伤啊，你居然没给我说，还好人坏人都作全了，你，你可真行啊”
　　“徐兄，不是，我不是没……”
　　“没什么？我张罗那么多字画我容易吗我……”
　　柳如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打闹，她忽然觉得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认识这两个人，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