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如梦》夏末菲絮

18、正文-醒来

　　“什么？她竟然差点丢了性命？”徐孚远惊讶道。
　　“你别急，你听我说完。”陈子龙无奈道，徐孚远有时就是易急易噪，但愿他能冷静下来。
　　“我要去看她，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你信，我信，可其他人不信有什么办法？徐孚远，我已经派人照顾她了，她昏迷不醒，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对啊，他去了能有什么用，他不是神仙，他不能让她立马醒过来，他不是皇帝，不能立马给她平反，他甚至不算朋友，不能给她平等与尊敬。他只是记得那袭白衣，那般文才，惊讶了他的眼，住进了他的回忆。天知道他当初与她一起饮酒作乐的日子有多快乐，他其实一点也不想与她疏远，可却怕被世人诟病。对，就是因为他怕，就是因为这带着偏见的世俗，就是这种扭曲的观念让她一生如此苦，他要去挑战它们！
　　徐孚远瞬间便冷静下来了，平静地问道，“陈兄，你来找我定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告诉我吧，我可以做些什么？”
　　陈子龙望着徐孚远一瞬间便冷静下来，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没敢多想，把书画一事告诉了徐孚远。
　　“你没有柳姑娘的书画？”徐孚远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我应该有？”陈子龙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日我们识破柳姑娘身份后，大家都心知再无交集的可能，便都向她索要了书画留作纪念，柳姑娘也都慷慨给了，没想到你竟然没有。”
　　陈子龙想那日他应是提前走了吧，她竟是女儿身这事毕竟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当时他心知他的身份应是不可与她走得过近的，便快刀斩乱麻先走了，哪曾想她就这样刻在了他的回忆深处呢？一见到她总是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关心，那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总是一次次打败他的理智……
　　“陈兄？”
　　“哦。既然复社大多兄弟都有柳姑娘的真迹，那便劳烦徐兄去搜集了。我先回去找一个书法鉴定师傅来，还得证明这些均是她所作的。”
　　“好，我办完就去找你，顺便再去看看柳姑娘。”
　　陈子龙刚转身，却听得徐孚远道，“陈兄，此次相见你还会介怀她的身份吗而与她疏远吗？”似是自言自语地又呢喃道，“我是不会了，人生一世，知音难寻，我不会再错过了这大好时光。”
　　陈子龙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了。
　　船舱内，柳如是缓缓睁开眼睛，太久没见光，她不习惯地眯了一下眼睛。她不是回到小时候了吗？她找到爹爹了，可是爹爹呢？“爹爹，你在吗？”她不由呼道，渴望有人应她，告诉她这些年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好了。
　　如画听到声音急忙奔了过来，一眼就望到柳如是呆呆地坐在床头，眼睛里写满了孩童才有的期盼，可一见她，那期盼便瞬间消灭了。她本来因柳如是醒来而感到的喜悦也磨灭了，担忧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柳如是收起思绪，“我怎么了？感觉睡了好久好久。”
　　“姑娘，你可不是睡了三天三夜吗？你吹了风，发了高热，身子又虚，这几天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可吓死我了。现在终于醒来了，我也好跟之桃交代……”
　　“对了，我怎么没见到之桃啊？”
　　“之桃跟少爷去办事了，我先服侍你洗漱更衣。这大病初愈啊，可得好好养着。”
　　柳如是任之桃在她身上捯饬，“没说去哪里吗？”
　　“没说，少爷说让我先送你到别馆养伤，他要送你一份大礼。”
　　“他不是很讨厌我这种身份的人吗？就不怕我污了他的地儿？”柳如是可没忘记是陈子龙那一推她才睡了三天三夜，“他要是内疚就罢了，我命贱，可不劳他费心。”
　　“姑娘哟，这话可别让少爷听到，我听了都寒心啊。少爷这几日担心你可是日夜守在你床前照顾你啊，他还不曾对谁那么好过呢。你定是误会他了，你昏迷时一直哭，少爷怕你脸上粘着眼泪不舒服，可是巴巴地守着为你擦了一夜眼泪啊……”
　　他为她擦眼泪？她梦见自己找到了爹爹，抱着爹爹一直诉苦，一直哭，爹爹温柔地安慰她，一点点把她的眼泪擦干，她当时觉得自己好幸福，原来这一切竟是他做的，她误会他了吗？
　　如画也不在她身上捯饬了，“姑娘，我尽心照顾你，一是同情你的遭遇，二是你是少爷很重要的人。少爷为了你半夜去把苏神医请来，他以前可是从不许别人打扰苏神医休息的，你好好想想吧，别伤了我们少爷的心。”说罢便端着盆出去了。
　　柳如是一时有些愣然，她的心里忽然很乱很乱，她很想笑，可又突然很想哭，他这是不嫌弃她的身份了吗……他还是她的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