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如梦》夏末菲絮

17、正文-平反

　　那天晚上柳如是又陆陆续续说了很多，陈子龙一直在她床前听着，适时为她擦掉眼泪，让她不至于难受。直至天明时分，她才睡去。陈子龙却没有睡意，独自一人走到了船头，看着太阳从江面缓缓升起，把江面照得耀眼炫目，他忽然想到那天他也是在这里看到了她，一袭白衣，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就如同圣洁的仙女，他忽然就萌生了一种为她遮风挡雨的想法。
　　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与她对弈的场景，他甚至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呈一个小小的弧度，当时他以为她同他一样是棋逢对手而产生的快感，现在才猛然反应过来那怕是她第一次按自己的想法而下棋吧。
　　这么多年，她有多少身不由己？
　　再联想起她眉间的绝望，他忽然很厌恶自己，他其实也是众多让她绝望的人之一吧。心意相通，引为知己，却最终因身份地位而拒她于千里，竟连一份尊重，一份平等都不曾给她。
　　想法一旦萌生便如疯长的藤蔓般一发不可收拾，他觉得自己再不为她做些什么，会被内疚折磨死，他便跌跌撞撞去找之桃了。
　　之桃听到敲门声时刚洗漱完毕，正狐疑一大早是谁来找她时，便看到了陈子龙。
　　“把你和你家姑娘如何会被驱逐的过程全都告诉我，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陈子龙直接道，声音带着他未曾察觉的不容置喙。
　　之桃被陈子龙不容置喙的语气吓到了，想到这陈公子一直对她都是爱理不理，阴晴不定的，虽有满腹疑问，却也不敢发问，只得把陈子龙请进屋，把她和柳如是二人如何与宋辕文相识的事详细道明了，陈子龙听后，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知府众人并无证据？”
　　之桃点点头又补充道，“我们走时尚无证据。”
　　“嗯，”陈子龙想想也是，这么些日子，怕是什么证据都制造出来了。又吩咐道，“你把你们平时交好的人都列出来，既然官府是以肃清民风为名义，那我就让民众请命迎回你们，让他们尝尝搬起石头呀自己脚的滋味。”
　　之桃一听眼睛变得亮晶晶的，“陈公子，你是说我们可以平反？”
　　“嗯，我会助你们二人平反的，我绝不会让你们蒙受不白之冤。”
　　之桃眼睛红了，忙给陈子龙磕头，陈子龙连忙扶起她，“不过这些日子可要辛苦你跟我奔波了，没有证人恐怕那些与你们交好的人不会取信于我。”
　　“我和姑娘这一生受尽各种莫须有的冤枉与鄙夷，只要能平反，让我坦坦荡荡做人，就算是死我也拼了。”
　　陈子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渴望能够得到平等与尊重，应该是她们毕生最大的渴望吧。
　　当日，陈子龙便带着之桃乘着小船前去拜访那些文人墨客，留下如画和苏云柯照顾昏迷的柳如是。
　　众文人墨客一听说已经找到柳如是了，皆大喜，有疑虑者在见到之桃后也打消了疑虑，纷纷询问之桃柳如是的状况，当听到她至今尚昏迷不醒时皆面露心疼之色，又询问了她们如何得罪那宋夫人致此大难，之桃把先前对陈子龙讲述的再重复了一遍。又暴躁者甚至立刻就想要去找知府理论，陈子龙忙稳住他，“各位兄台，我相信各位皆同陈某一样为柳姑娘风姿所倾倒，柳姑娘一生坎坷挣扎，只求一份公平与尊重，我们定不能让她蒙受这不白之冤。”
　　众人皆应和，陈子龙又道“陈某尚未至此，不知那知府可有找到证据？”
　　有人道“哪有什么证据，他不过无中生有，命人写了淫词艳曲来充数罢了，反正人也找不到了，画舫里的书画也烧了，便也无迹可寻了。”
　　“那诸位兄台不可能没有柳姑娘的书画啊？拿出来作证不就好了？”
　　“哎，陈兄不知，在我们尚不知柳姑娘已被驱逐前，宋夫人早就派人去知会了家里的婆子媳妇些，那些书画早被她们烧了。”
　　“如此倒是不好办了，还得劳烦兄台们先为柳姑娘联名写请愿书，书画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好，我们这就去办”，又道“之桃姑娘，待柳姑娘醒后，你替我转告她，我王彬蔚永不忘姑娘指点之恩，为姑娘之文才所折服，永不为世俗所染，愿永远与姑娘结为知己。”
　　“之桃姑娘，也替我转告……”
　　“还有刘某人，之桃姑娘……”
　　之桃眼睛红了，一一应了，便随陈子龙离去。
　　“陈公子，字画真的能找到吗？他们定然早就将其销毁了，姑娘也尚未醒来。”
　　“没事，只要证明那些淫词艳曲不是她的笔迹即可，你先回去照顾你们家姑娘，我回复社去问问徐兄，别人或许没有，但他一定有。”
　　“好，之桃替姑娘提前谢过公子了。”
　　二人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