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如梦》夏末菲絮

16、正文-心疼

　　如画见陈子龙一回来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柳如是身旁，心里大为诧异但又没敢表露出来，面色如常地劝道“少爷，您回吧，柳姑娘这里有我们呢，您可别累坏了自己。”
　　陈子龙摇摇头，“不用，我就守在这里等着她醒来。我有些话想在她一醒来就对她说。”
　　如画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陈子龙柳如是二人。
　　陈子龙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如是，她眉头紧锁，似有无尽的忧愁难以散去，他又忍不住想要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刚伸出手又在内心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从一见到她内心就不受控制地想接近她，关心她，竟有种失而复得的难言的喜悦。罢了，再放纵自己一次吧，若是他没有救下她，这世间就再无一知己可以与他吟诗对弈了。他颤抖地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抚平她的眉。一室静好。
　　半夜，陈子龙突然感到柳如是有了动静，便凑近听，“水，水，水……”陈子龙这才留意到柳如是的嘴唇特别干，忙到了一杯水慢慢喂她喝下，指腹无意扫过她的脸庞，竟被烫得缩了回来。陈子龙忙放下茶杯，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发了高热了。他忙去唤如画，如画的房门紧闭，半晌无人应答，他担心柳如是烧出毛病，便直接奔去寻苏云柯了。
　　苏云柯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了，披上衣服大骂，“哪个臭小子，那么晚了还不让我老人家睡个觉，看我不剥了你的气皮……”推开门便看到了一脸着急的陈子龙讪笑道“少爷，怎么……”陈子龙不等苏云柯把话说话就把他推进去穿戴找药箱，收拾好后又拖着他奔向柳如是处，才到苏云柯就一阵猛咳，“少爷，你要累死小老头我吗？我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啊……咳咳”
　　“十坛美酒，你快去看看她。”陈子龙把苏云柯往屋内拽。
　　“成交，”苏云柯倒不用他拽了，径自走了进去。
　　“臭小子，”苏云柯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她只是发了高热，你干嘛跟她要死了一样深更半夜急匆匆地来拽我。”
　　“我不是不懂医术吗？看她很不好便以为很严重了所以才半夜拖了你来……那你快给她开方子吧，她这样总烧着也不太好。”
　　“急什么，我不是正在给她开方子吗？”苏云柯还在为被吵醒了而没好气道。说完又狐疑道“你对这姑娘倒是挺上心的吗？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苏老，你别打趣我了，我只是和她早就相识，彼此投缘罢了，你只管好生就她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了，你也不看你夫人都为你娶了多少门妾室了，我要是人家姑娘，只怕也是不愿意的。”苏云柯写完方子，“你叫人立刻去煎了喂她吃下，约莫明早便能退了。”说完打了个哈欠，“老头儿补眠去了。”便转身走了。
　　如画早就被吵醒了，忙道“少爷，我来吧，今晚睡得有些死了，倒是差点误了柳姑娘病情。”
　　陈子龙不置可否，把药方递给她，自己坐到了柳如是床前。
　　柳如是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也出了一层汗，陈子龙又打来水给她净了面，坐完这些，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多少年没这么服侍过人了，看开她好了不能再见她了。便准备出门去倒水，谁知衣袖突然被紧紧拽住了，他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柳如是。
　　只见柳如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喃喃道“爹爹，当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好苦啊爹爹……”几颗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陈子龙忽然有些心疼，她这些年其实过得很不容易吧？这想法一萌生他便不想走了，放下水盆，又坐在了床前。
　　“徐妈妈，不要打，不要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冲撞客人了……”
　　“夫人，我没有偷啊，老爷，你救救我，你知道我没有偷的是吧……”
　　柳如是断断续续地说道，一串串眼泪不短滚下，陈子龙不得不一刻不停地给她擦。
　　“之桃，我们会得救的，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再也不做这个，你去嫁个好人家，我……”
　　你呢？你想做些什么？也想嫁户好人家吗？陈子龙正听到兴头上，柳如是忽然又不说了，转而凄厉地吼道“宋夫人，我不过是见宋辕文心思单纯，教了她几幅画，你何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夺我积蓄，还要害我性命。艺妓的命就不值钱吗？艺妓就注定低贱孤独吗……”
　　这就是她被驱逐的原因吗？竟只是这样……她是为这个而绝望吗？一生漂泊，孤苦无依，陈子龙，你当初真是荒唐，再好的景色她看来也不过凄然，你竟认为只是她眼界狭隘，世俗对她何曾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