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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二月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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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
星期二十二月一日
看起来爱玛这一次对画画的兴趣至少能保持得久一些。今天早上我过去拜访的时候发现她在给哈丽埃特画像,就象她之前打算的那样。埃尔顿也在,最近一段时间他总在。
伍德豪斯先生和我离开了一会,以便我帮他写一些处理公事的信件。等我们两人回到休息室时,看到爱玛和她的小朋友还在勤奋工作——哈丽埃特在摆姿势做模特,爱玛的画像已经快成形了。
埃尔顿站在爱玛身后,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一看见我走进来就跟我说话,仿佛对自己要说的话题兴致高昂。
“伍德豪斯小姐决定要给她的朋友画一副全身像,跟约翰·奈特利先生的画像一样。”
我走过去看爱玛画的怎么样了。威斯顿太太也在看这副画像的进展,并且没有忽略掉爱玛的画作美化了她的模特儿。
“伍德豪斯小姐为她的朋友补上了她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她对埃尔顿说,“眼睛画得好极了,只是哈丽埃特没有那样的眉毛和眼睫毛。这是她面容上所欠缺的地方。”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他说,“我没法赞成你的话。在我看来这副画像哪里都十足相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相像的画像。你知道的,我们必须允许色调效果有所差别。”
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抵消这种谄媚奉承的坏影响,于是我说:“你把她画得太高了,爱玛。”
从她的表情上我能看出她知道自己是这么干的,但是她不愿承认。
“噢,不!当然没有太高,一点儿也没有太高。考虑一下,她是坐着的,这样自然看上去就不一样,而现在就刚刚好表现出了这一点。而且身材的比例必须保持住,你知道的,比例,透视。噢,不!这样给人的印象刚好跟哈丽埃特的实际身高一样。的确如此!”她暗地里的追求者说。
“非常漂亮。”伍德豪斯先生说,随时准备好赞美他的女儿。“画得好极了!画得跟你以前的画像一样好,我亲爱的。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象你画的一样好。只是有一点我不怎么喜欢,她看上去是坐在室外,肩膀上只披了一个小披肩。让人觉得她可能会着凉。”
“但是,亲爱的爸爸,画里应该是夏天,一个温暖的夏日。看这棵树。”
“但是,亲爱的,坐在室外总归是不保险的。”他说。
他的确是忧心忡忡的天性。不仅仅反对人们坐在户外,也反对人们被画成坐在室外的样子,尽管事实上他们坐在室内的炉火旁边。
埃尔顿又插|进话来。
“先生,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他叫道,“但是我必须坦承把哈丽埃特画成在户外的样子是最让人欢喜的想法。画上的树被赋予了独特的风格!任何其他的布景都会降低画作的格调。哈丽埃特纯真的仪态,以及所有的!噢,这是无与伦比的!我简直无法将我的视线移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画像。”
我不知道是该为他的信口雌黄感到好笑还是愤怒,同样也不知道是该对爱玛听到之后的反应感到好笑还是愤怒。她把这当作对她的朋友的恭维全盘接受,压根没有想过这些奉承全是给她自己的。我十分确信,爱玛正是埃尔顿的目标。
如果她不是这么年轻,又和我如此亲近,我会坐在一旁看戏,但是我对爱玛的行为十分失望。她认为她只要把埃尔顿和哈丽埃特凑在一起,哈丽埃特的漂亮脸蛋就会完成剩下的任务。但是埃尔顿会娶一大笔嫁妆而不是一张漂亮脸蛋。噢!爱玛,当你知道真相时,你会想些什么呢?
“我们必须给它装上框。”埃尔顿说。
“噢,是的,理当如此。”爱玛说。“必须要好好装裱起来,就差这个了。”
“你不可以请伊莎贝拉帮你在伦敦把它装裱起来吗?”威斯顿太太问。
伍德豪斯先生绝对无法容忍这件事。
“她一定不能在十二月的大雾天出门,她会着凉的。你居然会这么想,我真是太吃惊了。”他责备地对威斯顿太太说,“如果你一直跟我们待在哈特菲尔德,你根本不会这样想的。”
威斯顿太太被训退了。我刚要说我可以帮忙,因为我正要去伦敦,埃尔顿就自告奋勇地要承担这个任务了。
“你真是太好了。”爱玛笑着说,“我没想过要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
“如果你坚持的话,能有一位有品位的人士来完成这个工作,真是再让人放心不过了。”她说的时候我看到埃尔顿显得很高兴。“我会把这副画好好包起来,这样不会给你太多麻烦。”
“没有什么太多麻烦。应该说没有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他说,然后以感叹结束了他的话:“多么珍贵的宝贝啊!”
我觉得他做的太出格了,并且相信爱玛会制止他,但是尽管她看上去很惊讶,她一个字也没说。
我几乎要说点什么,但是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因为毫无疑问这种乱糟糟的局面很快就会不复存在。哈丽埃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因为我相信爱玛不会向她的朋友透露她的打算从而给人带来不实际的希望。那么做也太过分了,甚至对爱玛也是如此!但是埃尔顿还有自己的小盘算,我希望爱玛得到应有的惩罚。一旦她不再掺和埃尔顿的生活,我希望她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星期四十二月三日
爱玛把哈丽埃特变得更优雅一些,也让她改掉了些女学生的习气,这一点让我比之前对此更加满意,因为今天罗伯特·马丁来找我——非常有意思的一次拜访。
他在晚上来了登威尔寺,问我能不能匀出十分钟给他。我告诉他不管他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因为我以为他过来找我是为了农场上的事情。但是,当他站在我的书桌前,就像一个小学生站在他的教师书桌前一样,毫无一丝他惯有的自信,我感到非常惊讶。他把帽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仿佛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并且我吃惊地发现他的脸居然有点红。他激动不安的原因很快就明朗了。
“我是来寻求你的建议的,奈特利先生。”他说。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罗伯特,你知道的。”我说。
“是的,我知道。”
“是什么事?”我问他,以便让他接着说下去。
“是这样的。”他说,然后又说了几句无用的话:“奈特利先生,我信任你的判断力。在过去你曾经帮了我很多次,我希望这一次你也能帮我。”他清了清喉咙,我怀疑他是不是永远也说不到点子上去。“我的日子过地还不错,农场也经营得挺好。我也看到我母亲和姐妹们也没有什么额外的需求。”
我什么也没说,疑惑这些话会引出什么事情来。
“呃,奈特利先生,是这样的。我现在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也有个不错的农场,在遇到哈丽埃特之后,那个,史密斯小姐,而且她这么漂亮,说话也这么动听,还是我姐妹们的好朋友,我妈妈也很喜欢她,那个,我不是为了我母亲和姐妹们才想娶她,是为了我自己,因为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妻子,而我是个男人。”
他停下来,几乎把自己打成个结,我几乎想要同情他了。我还记得约翰那时侯,当他向伊莎贝拉求婚的时候,他那天早上离开登威尔寺的时候也像个小学生一样。他说话的方式完全抽干了他的力气。
“你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才能结婚,罗伯特。”在他暂停的时候,我说。
“不,奈特利先生,我知道这一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但是我只是想要一点建议。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结婚得太早了,或者觉得我不该向史密斯小姐求婚,因为她也很年轻。还有——”他脸红得象一只火鸡,“是这样的,奈特利先生,史密斯小姐是伍德豪斯小姐的朋友,又这么漂亮还有所有的,我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她?”
我目瞪口呆!一个身无分文又没有出身地位的姑娘,比一位忠厚诚实的自耕农,一个有着舒适的生活并且在本地声誉良好的男人更高贵?
“绝非如此。”我告诉他,我感觉我还是应该给他提个醒,“只要你确信你的确可以负担得起?”
“哦,是的。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也跟我母亲还有姐妹们商量过。她们和我一样热切。”
“那么我建议你娶史密斯小姐,祝福你。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性情也非常柔和,尤其是,当我夏天在埃比磨坊农场看见她时,她看上去十分满足。我相信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谢谢你,奈特利先生。”他笑容满面地说,“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并且还易于接纳包容。如果她愿意接受我,那么我真是个幸运儿。”
等她嫁给你她也会成为个幸运儿,他离开以后我暗自想到。
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这真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解决办法。爱玛的影响力使哈丽埃特有了长进,让她更配得上这样一个坚定的好男人。而等到爱玛得知她的朋友将要嫁给罗伯特·马丁,她那些不着边际的关于埃尔顿的主意也会化为乌有。无论是埃尔顿还是哈丽埃特都永远不需要知道她曾经给他们安排的命运。
威斯顿太太是对的,而我错了。之前我只是在为不存在的事情而忧虑。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结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