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不复》李凛之

16、冰消雪融

　　这样的关系又持续了好几天，未年与哥哥一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并且这十句还是一些诸如“哦”“嗯”等简单的回应。父母也有察觉到，但是并没有多说。他们知道孩子的事不能强求，还是要自己去解决。未年并不想在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与哥哥纠缠，这样显得很不大度，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主动去找哥哥和解。究其根本，还是自己太胆怯了，他害怕哥哥不接受，从而导致更深的矛盾。

　　也许时间能够解决一切吧。任何问题都是这样。小的时候，未年遇到困难，总是会拼命去解决，他害怕失败带给他的感觉。但是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就放着不管，过了一段时间，或者到了问题到了真正需要解决的关键点，便自然而然解决了。正印证了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从小到大，与小伙伴发生矛盾也是如此，过了几天便会忘得一干二净。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未年天生孤独，没有兄弟姐妹作伴，还有一年与单亲妈妈相处的经历，那段经历带给他的恐惧他一直没有忘记，而那个夜晚看见的那些车祸中失去的人，更是成为他心中刻骨的伤。从那时候起，他对于人际关系的问题毫不在意，不会刻意去维护，一切都顺其自然。这样耿直的性格，也使得他在学校交的朋友不多，但都是最真心的朋友。

　　这几天未年上下学都没有与哥哥相伴而行，每天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会浮现出曾经和哥哥欢笑嬉闹的画面。他们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吃，一起在喧闹街道上追逐打闹，互相讲着笑话，然后回到家里坐在那儿一起等吃饭。他环顾四周，人烟熙攘的大街上，唯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好继续前行。

　　下午放学，杨江远与弟弟分开回的家。今天，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他们常去看书的那家书店。书店里很早就亮起了灯，干净的书柜上成列着崭新的图书。非周末的时候，里面人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漫画区，他很快就找到了一部未年最喜欢的漫画，不过这是合集，未年从未看过的合集。翻开看了几页，崭新的书页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合上书走到专柜结账，走出书店，又朝不远处的礼品店走去。

　　礼品店里，拥挤地摆满了各式的礼物，老板娘在柜台上细心地打理着商品，用鸡毛掸子扫去上面的灰尘。这里是女生最喜欢逛的地方，久庚很少来。不过上初一的时候，久庚曾来过这里买过一次礼物，那时他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也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礼物。不过好景不长，他们很快就分手了，女孩生气地与他吵了一架，还是没有任何原因的那种，这让久庚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一直没有好意思去问为什么。闲言少叙。这次，杨江远是来为他弟弟买礼物的。

　　“麻烦，帮我把这本书包装一下吧。”

　　见是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少年，老板娘接过漫画书说道：“小伙子，给谁送礼物呀？”

　　杨江远有些低落地道：“哦，给我弟弟，最近我和他闹矛盾了，这是给他道歉的礼物。”

　　“这样啊，你先选个包装纸吧，你要哪个图案？”老板娘问。

　　“那个蓝色的吧。我弟弟最喜欢蓝色。”

　　“好的。”

　　老板娘在玻璃柜台上低着头细心地包装着那本厚厚的漫画，包装纸覆盖住装书的小盒子，彩色的丝带翻飞，很快就完成了。

　　接过那个漂亮的礼物，一脸欣喜，他道了声谢谢，付过钱，然后放入自己的单肩书包里。

　　下午吃过饭，未年去厨房帮妈妈洗碗，杨江远则跑进房间里，取出那个礼物，将它藏在被子里，然后装作十分慵懒地趴在床上玩起了游戏机。

　　十多分钟后，洗完碗的未年擦干净手走进房间，旁若无人地坐在书桌前写起来作业。

　　气氛依然很尴尬。灯光下，两个人彼此静默着。沙沙的写字声很清晰。因怕打扰到弟弟，杨江远把游戏机的声音开得很低。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到未年停下笔的时候，或者转身休息的时候，他就可以开口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未年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然后起身细心地整理书本，将课本和练习册全部装进书包里。收拾好书包，未年准备去关灯，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未年，对不起。”

　　“哈？”未年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哥哥。只见哥哥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走到未年面前，伸手递给他。

　　“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打女生，让你难堪，还让你被她误解。一直以来，我都太过冲动，想问题也总是想得很简单，不会考虑后果。这个礼物，希望你收下，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还是好兄弟。”

　　未年抬头看见哥哥真挚的眼神，皱了皱眉眉头，装作冷漠。

　　见哥哥紧张起来，他笑了一下，立马将礼物接过来，笑着说道：“看在你这份礼物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杨江远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跟着笑起来：“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你可以拆开看看的。”

　　“真的吗？”未年站在那儿，将礼物盒顶上的彩色结缓缓解开，然后将盒子的盖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的却是自己最喜欢的漫画的合集，一下子惊喜地叫起来：“太棒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傻，我们一起在那里看书这么久我会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书吗？”

　　夜里，未年坐在床上，低头爱不释手地翻看着那本崭新的书，漫画中的情节引人入胜，让人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周围世界的真实存在。

　　“喂，该睡觉了，你看看都几点了？”

　　未年将书放下，抬手看了看电子表：“啊，已经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课呢。我去关灯吧。”未年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关灯，然后又回到床上。刚躺下，便觉得安稳放松。黑暗里，耳边的声音格外清晰：“未年，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吗？——实话实说。”

　　未年翻过身去，说道：“有时候，我会这样想。那个时候，你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小混混。”

　　“可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是你认为的就一定是对的。很多人选择属于他自己的活法，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快乐，或者，他们有他们的苦楚和难处，我们不应该去苛求他人怎么样。”

　　“但是，你不觉得人不能太过于自由了吗？人终归是要有约束的，不能太过放任自流。”未年说。

　　“好了，不讨论这个了，晚安吧。”

　　“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