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尉洛子

12、12

　　晚上睡觉时，金莲就悄悄问了大郎，“叔叔许过人家不曾？”
　　大郎叹道，“他幼时最爱拳打脚踢，四乡谁不知道他的名声，再后来这小子跑了别处不见了踪影，我也管不到他身上。”
　　说到这里，大郎犹豫道，“你是想给他说门亲事？”
　　金莲翻身背过去，冷哼道，“又不是我亲弟弟。”
　　大郎再不言语，各自睡着。
　　隔壁的武二却是一夜翻来覆去的在炕上烙煎饼。
　　次日，大郎心里藏不住话，便把金莲的意思说给了弟弟，“你若是有看上的人家，告诉哥哥一声，哥哥替人给你说媒。”
　　武松忙推辞，“武二才有了着落，这事日后再说。”
　　大郎见他说得诚恳，也罢了。
　　到了晚上，武松买了酒肉回来，命迎儿安排端正了，待哥哥也回了家，便请了兄嫂入席。
　　大郎讶异，“这事作甚？”
　　武松笑道，“哥哥今早说的话武二听在心里，来谢哥哥嫂嫂厚爱，不过一些酒肉，一家人高高兴兴最好。”
　　大郎高兴地不得了，连忙上楼去叫老婆。
　　这些日子大家处的不错，大郎到底不是精细人，掩不住自己怕老婆耙耳朵的本性，钻进屋里给老婆说了好多好话，感慨道，“我才提了一句，他就这样孝敬咱们，若我父母在天有灵，必定欢喜地不行。”
　　金莲听他这样说，也乐得被人供着，梳洗一番下楼来。
　　武二与大郎吃酒正兴，忽然听见嫂嫂自楼上下来，立刻放下酒杯立在一侧候着。
　　大郎忙道，“你嫂嫂不是外人，不必这样拘着。”
　　金莲掀了帘子进来堂屋，听了这一句话，却也见到那小叔子躬身立着同她行礼。
　　武二道，“嫂嫂受礼。”
　　她掩口笑道，“叔叔万福。叔叔坐着。”
　　武二只等嫂嫂坐了，他才坐下。
　　今日之酒席是因为金莲提了那句“许过人家不曾”，因此不论是大郎还是武松，都请她坐了主位。
　　金莲也不是小气的人，略推辞一二就坐了下来。
　　武二坐了对席，武大打横。
　　三人坐下，大郎先替大家筛酒。
　　武松拿起酒杯，同哥嫂祝道，“嫂嫂休怪，若非哥哥交代，武二也不晓得嫂嫂这般爱护，没甚管待，请酒一杯。”
　　大郎知道这是为了敬酒自己老婆，笑呵呵的看向金莲。
　　金莲道，“叔叔休要这般说。”一饮而尽。
　　大郎也喝了自己的酒。
　　武松又一杯，敬嫂嫂，“感谢嫂嫂收留。”
　　金莲拿起酒杯来，答道，“都是自家人。”
　　两人饮尽。
　　大郎只顾着上下给两人筛酒，哪里来管自己老婆痛饮，索性都是弟弟孝顺，他只管高兴就是。
　　酒过三巡，武松又与哥哥祝酒，一家人吃喝热闹。
　　大郎最喜欢这样子，与弟弟道，“从前你离家时，哪里能想到如今的好日子！再吃一杯！”
　　武松笑容可掬，满口儿应着哥哥的话，饮了酒便对嫂嫂道，“若非嫂嫂辛苦操持，哥哥与武二也没有如此光景。嫂嫂，怎地鱼和肉也不吃一块？”
　　说着，他动了筷箸，捡好的细细递了过去，也不敢抬头，就是把那肉放入嫂嫂身前的碗里。
　　酥肉落入雪白的碗中，武松仿佛看见了碗后边的俏丽人影，他收回筷子，再不敢有什么想法，转而与哥哥斗酒。
　　金莲见这小叔如此乖觉，偌大的身量彪悍的体格，却在她面前始终不抬头说话，端的是守礼，因此也将他做亲叔叔看待，夹了那一快酥肉慢慢咬着吃了。
　　武松耳内仿佛再无别的声音，只有嫂嫂咬肉吞咽的细声，他浑身紧绷，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大郎看弟弟不要命的灌酒，以为他高兴，就陪着一起喝。
　　金莲吃饱喝足，就上楼歇息了。
　　大郎上楼安置老婆，因有酒意作祟，到底在老婆身上占了几回便宜才下去。
　　二郎佯作不知，还拉着哥哥说话吃酒。
　　大郎是个善弱的人，与逛荡江湖多时的武松相比，好似个乡下小儿，不多时，就把自己倒了个干净。
　　二郎因问，“哥哥与嫂嫂成好事多久？”
　　大郎笑呵呵道，“不过一年有余。”
　　二郎道，“嫂嫂还未有身子？”
　　这就是大郎的烦恼处了，他拉着弟弟诉苦，“你不知这嫂嫂的来历，她从前是大户人家的使女，因长得好，叫那户主人欺负了，为了从那苦中熬出来，曾也落过一胎。我与你嫂嫂成了好事之后，虽不是日夜好在一起，但也从不曾落了耕耘，谁知这样久了，始终不见动静。这话我也只敢与弟弟你说，旁人那里，我是万万不敢乱说的。若惹了你嫂嫂不高兴，我只怕是要在地上打地铺了。”
　　二郎听得大怒，拍桌喝道，“该死！”
　　大郎吓了一跳，“小声些，你嫂嫂爱羞，别叫她知道我与你说了这些。”
　　二郎又咣咣吃了几杯酒，回了房里，山一样的倒下睡着了。
　　大郎照顾弟弟盖了被子看他睡好，回了自己屋里。
　　自己哥哥才一走，二郎便把眼睛睁开。
　　隔壁仿佛哥哥与嫂嫂压低声音吵架，不到片刻，他那个哥哥仿佛吵赢了，占了上风，嫂嫂细声细气的哭起来。
　　哭声一时高一时低，有时还有连连抽气的声音。
　　二郎嫌被子太热，掀开了被子，把自己全都晾在了外头。
　　那边，嫂嫂哭得没了着落，一时竟抽气哽噎难以自持，发出阵阵嘤咛。
　　二郎睡不着。
　　一刻钟后，大郎窸窸窣窣跑出屋子，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的服侍自己老婆。
　　二郎翻了个身，还是懒得盖被子，心中奇怪，怎么才一刻钟。
　　隔壁里果不其然又传来嫂嫂骂哥哥的哭泣声。
　　他哥哥是个老实人。
　　渐渐的，那边安静下来，大约是哥哥嫂嫂都睡着了，二郎心想，不知今晚哥哥是睡在炕沿还是睡在地上。
　　次日起来，武松穿好衣裳出门，却与哥哥在他屋子门口撞见，他与哥哥说着话，下意识顺着那门帘缝隙看了一眼。
　　屋里仿佛热烘烘的感觉，还有一些幽弱似无的气息。
　　武松只看见了炕边乱扔的一些衣裳角。
　　他收回目光，跟在哥哥身后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