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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金莲饮尽这一杯,便不肯再碰杯子,拿起了筷箸。
大郎殷勤地给老婆夹菜,同时与弟弟说话。
金莲对他们兄弟的说话不感兴趣,吃了两口菜便觉无趣,想回去楼上自己待着。
可大郎对弟弟的公职很喜欢,没注意老婆的不耐烦,兴致勃勃同弟弟问起了步兵的一些事情。
武松一心二用,把步兵那些能说的捡着有趣的来说,同时心中暗暗忖思:只看嫂嫂的手儿,便知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知怎地嫁了他哥哥。
也不是说他哥哥不好,而是这样的媳妇,他哥哥到底有没有福气能守住,实在让人不安。
这兄弟两个正说得好,忽然后院传来迎儿的一声惊呼。
金莲一顿,蹙眉不悦。
大郎站起来往后张望,放下酒杯对老婆和弟弟道,“二哥,你且坐一坐,我去看看便来。”
若是旁人家,这等小事该是金莲去的张罗的。
奈何金莲从嫁来武家就不耐烦这些事情,因此稳坐如山。
武松因心中对哥哥的那点担心,也不敢示意哥哥去劳动嫂嫂,想去和哥哥一起看看。
大郎笑呵呵道,“怕是迎儿力气小,把什么落在了地上,我去看看就来,不妨事。”
武松就没坚持,坐了下来等着。
没了说话,金莲不好意思吃东西,就放下筷箸,听着大郎离开的声音,听他去厨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坐在旁边的武松听着嫂嫂细细柔柔的呼吸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之后还得与哥哥说一声,嫂嫂既然不喜欢应酬,往后就不叫嫂嫂来。
想到了这里,他感觉两人对坐十分尴尬,不由得想要说个话来缓解,便问道,“嫂嫂与哥哥搬来这紫石街多少日了?”
金莲没想到这个便宜小叔同她寒暄,答道,“总有一些日子了。”
武松又道,“嫂嫂原先在哪里安家,可也是咱们清河县的人?”
金莲不听便罢,听了这句,当即就黑了脸,沉声道,“自然是清河县的,不过小家小户,当不得叔叔认得知晓。”
武松再是蠢笨,也知道得罪了嫂嫂,忙起身告饶,“原是想着过些日子派人去清河县办事,若嫂嫂娘家在一处,武二顺道叫他们去拜访嫂嫂家的大人。”
金莲听他这样解释,知道自己误会他,便把怒气消了,可她并不像让叔叔知道她从前的不好,避而不答,“不过是些没指望的,叔叔不必烦恼。叔叔且坐。”
武松虽然依言坐了,但再不敢乱说,“多谢嫂嫂。”
金莲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一声谢谢轻飘飘的,若当真觉得感谢,还不如给她点银子来得痛快。
那里始终垂目坐着的武松被她一看,只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金莲道,“都是一家人,叔叔不必这样客气。”
武松却像是被施法,劝道,“嫂嫂的话武二晓得了,只是这般,怕是不便当。”
金莲知道他是好心,但还是不悦,冷冰冰道,“奴家嫁与大郎,从此便是武家的人,与旧家再无瓜葛,早晚也容易料理。叔叔放心。”
武松道,“如此说话,嫂嫂尽管清闲,但到底得顾着些。承蒙嫂嫂照看,武二在嫂嫂家里讨汤水吃喝,早晚安排,处处不忘,心中惭愧,想着多帮衬嫂嫂一二,……嫂嫂莫怪。若嫂嫂有嘱托,武二必不推辞。”
金莲遂笑起来,瞅着他答道,“深谢叔叔。”
武松压抑着自己,低头不语。
过了半晌,大郎来了,说迎儿碎了一只瓷碗,“毛手毛脚的,不妨碍弟弟吃酒,别理她。”
金莲与那武松说了好多句话,心中甚是不耐烦,借口去看迎儿,起身离开。
她掀开堂屋那道帘子走了,下意识多停留一刻,过了会儿,没听见武二说什么话,倒是大郎回说了句,“你嫂嫂青春二十,是极好的人儿,你日后有了家室,也不要忘记孝顺你嫂嫂。”
那武松似乎笑起来,答道,“怎么会忘记。”
金莲面无表情地上了楼。
武松耳中听得那莲步移走,只觉得那边踩着楼梯上时的声音,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忍不住给哥哥多灌了几杯酒,不多时,两兄弟就着酒劲说起了荤话。
到了晚上,他再次听到了一墙之隔的那种声音。
一开始像是老鼠咬布的声音。
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心如擂鼓般听着那边折腾了将近两刻钟才毕。
嫂嫂应该哭得好似泪人,喘地厉害。
武二心中涨涨的,且又无力,说不出的感觉,比那日在山上打死老虎后的疲惫还要空。
而大炕上的大郎抱着老婆讨饶,要给她接热水进来。
金莲含恨泣泪,打定主意不理他。
大郎心知自己方才过于孟浪,又担心弟弟听见,就不等老婆打骂,溜下炕去找热水,顺便听一听弟弟那边是否睡着。
武松是练家子,呼吸平稳绵长,他做出些许睡中才有的微鼾,佯装睡着。
大郎在门口偷听了一阵,放心离开。
过了会儿,那边传来水声。
武松闭上眼。
次日两兄弟一起出门。
大郎心虚的旁敲侧击,“昨日哥哥喝多了,听你嫂嫂说哥哥说了好些梦话。”
武松却好似睡了个好觉,笑呵呵道,“是吗?”
大郎放了心。
两人走到大街上,武松忽然道,“若是嫂嫂说话不好听,哥哥忍着就是。她一个妇人家,嫁来咱们家也不易。只是不知哥哥在清河县住着,怎么忽而迁家来了这里?”
大郎不知道弟弟心思,笑道,“一言难尽。你嫂嫂自从嫁了哥哥,常被她家人欺负,老家住不得,搬来这里生活。从前哥哥还担心这里过不好,谁知有了你,日后再不怕强人欺负姑婆说道。”
武松若有所思,“嫂嫂生得好,自然有人眼红。”
大郎果然高兴起来,“可不是!”
两兄弟在紫石街口分了手,各自忙事。
这日晚上,武松却回来早了一刻钟。
武松上楼来换衣裳,站在他嫂嫂门口行礼,“嫂嫂受礼。”
金莲答道,“叔叔万福。”
武松却没有走开,而是拿了一个包袱,道,“衙门有人发财,武二得了两匹料子,送与嫂嫂裁剪衣裳。”
金莲没想到有这等好事,下炕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往外看,果然便宜小叔手中拿了个包袱。
包袱地给她。
金莲笑着答谢,把包袱口掀开一条缝,看看见了里头的遍地金料子。
武松退了半步,也不敢抬头,低着头走了。
金莲想着这个后生虽然一身力气又身高马大,却这样的腼腆懂事,叫住他,“嫂嫂怎的平白收你的东西?你也留着,日后给你讨老婆用。”
话虽如此说,她并没有把包袱递过去。
武松低头答道,“武二在家里吃住,到底劳烦嫂嫂。”
金莲笑起来,“奴家生平是个快性的人儿,你哥哥却是软绵的不行,日后叔叔好歹在家里住着。咱们若得叔叔这般雄壮,日后奴家与你哥哥再不怕人欺负。”
武松听得“雄壮”二字,怔了许久,答道,“家兄为人和善,要嫂嫂忧心了。”
两人对话未了,楼下大门一开,大郎推门而入,叫嚷道,“大嫂,你下来安排!”
原来他又买了酒肉果品回来。
金莲走到梯子口俯身应道,“你这不晓事的,叔叔在这里同奴家说话呢,却叫我撇了叔叔下来?!”
武松忍耐着,不敢去看此时嫂嫂的模样,忙圆声道,“嫂嫂请自便。”
楼下的大郎也看见了弟弟,见着弟弟与老婆一脸和气,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不费事不费事。”
金莲回身对二郎笑道,“你也回屋里换衣裳去。这好东西嫂嫂替你收着,都给你攒着,日后你要了,嫂嫂原样还给你。”
两人一下子靠得极近。
武松心跳如雷,慌忙退后两步,告辞走了。
金莲笑眯眯看着便宜小叔子进屋,忍不住想,这样的好人,难道还是个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