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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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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快入冬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在洛阳的福王府，老总管总是已把几处暖阁都布置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因为福王不喜欢穿太过厚实臃肿的衣服，天气一冷就常常会在暖阁里待上大半天。
今年自然跟往年不同了，因为他还滞留在洞庭湖边的庄园里。
原本还是暖阳高照的天忽然阴了，西边铅云密布，看上去简直像会下雪，下鹅毛大雪。
十二铁卫已全部骑在马背上，神情肃然。
福王一扯缰绳，已准备要出发，忽然却又停下转头吩咐：“另外再准备一顶轿子。”
冻红了鼻子的管家赔着笑：“我真是糊涂，居然忘了萧姑娘……这轿子自然是为萧姑娘准备的。”
福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错了，这是为本王自己准备的。”
管家立时吓得瞪大眼，“王、王爷——”
福王再不看他，只抬眼望了望西边阴霾的天空，面色沉静，“回来时本王可能已骑不动马。”
说完这句话，他就策马驰出了庄园。
一个时辰之后，十二铁卫紧随其后也驰入一片竹海里。深秋的竹林就像海洋一样无穷无尽，且在寒风中发出雄壮的“沙沙”声，和马蹄声掺杂在一起，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紧迫肃杀的感觉。
福王俊美的脸上好像没有任何表情，越往竹林的纵深处就越平静。
他是去见幽冥王的，幽冥王那老鬼已答应将萧初水还给他，他本应该愉快的。
只不过，幽冥王在答应的同时，也托雷鸣寺的老僧转达给福王一个条件。
福王若先答应，让他感到满意的话，他才会送还所爱。
那个条件是：福王必须任他在胸前击上一掌，无论他用何种手法，也无论生死后果。也即是说，就算被一掌打死也不能够反悔。
这条件既恶毒又狂妄，但那天夜里，福王在听老僧说完后，仅仅沉默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天上的阴云忽然被一阵风吹散，阳光重新普照在竹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
福王□□的骏马已停在了空地的边缘处。竹林似海，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比海还要幽深。
幽冥王已在，在此之前他一直躲在他的第三个阎罗鬼府里，躲着福王派出的杀手们，现在却反而迫不急待地等在了空地中央，披着他那一袭终年不改的黑袍。
他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福王居高临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初水呢，你已把她带来了？”
幽冥王脸上的兴奋感更强，不答反问道：“封偃，你想不想知道本座怎样毁掉了你的骨血？”
突然一阵凄厉的鸦叫声传过来，有“呱呱”和扇动翅膀的扑楞声。
一只黑色的大鸟从不远处的一竿细竹上飞起。
福王的瞳孔霍然收缩，因为那一句问话，可是鸦叫声过后，他的神情又已恢复了平静。
平静得让幽冥王牙痒痒。
他又道：“本座让人在神殿的底下遍埋了许多火药，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把整座神殿炸毁，可是我的用意本不在此，这只不过是给萧姑娘出的一道难题。那日本座给了她一碗药，让她自己选择，若想保你万无一失，她就必须喝下那碗药。”他说着又露出那种阴凉凉的笑意，“你应该感到高兴，她为了保下腹中的胎儿连自己的命都不惜，可是为了你，她却又宁愿舍弃你们的孩子。”
光听他这样说，就连别人都可以想像出当时萧初水痛苦、决绝的神情，遑论福王？
福王的心早已揪紧了。
可是他面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仿佛不在乎。他忍得很辛苦。
幽冥王还在道：“萧姑娘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自从你们的孩子被本座毁去后，这一段日子以来，她一直都不快乐，连本座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便在她身上施了一种功。”
福王冷冷地截断他的话：“你先告诉本王她的人此刻被你藏在哪里。”
幽冥王道：“不要急，等你挨完我的一掌后，本座自然会把她平安送来的。”
福王下了马。
十二铁卫的马匹暗暗移动，伺机出手。
但幽冥王当然不是一个瞎子！
“本座的鬼仆们都在远处等着，他们——也该退得远些才好，否则，也许本座会将萧姑娘在身边藏一辈子。本座的独子既然没了，她很美，又很年轻，本座也并不老，还可以让女人生孩子。”
福王冷冷地一抬手，“你们都退出去，退出这块空地。”
偌大一片竹海，竹叶随风翻飞，“沙沙”声此起彼伏，仿若海潮一般。
风忽然停了，竹海寂静。
幽冥王的脸色变得有些灰，就像天上的云。
明明是他击出一掌，但脸色不对劲的反而是他，他的眼中有不可置信和一丝惶恐。
因为他方才那一击已使出了十成功力，竭尽平生所学，那样阴毒的掌法，却竟对福王无碍！他挨了一掌，面色无异，只不过向后退了一小步，然后便又稳稳地站住。
幽冥王盯着他，摇了摇头，忽然道：“江湖传言……你的心是由铁铸成的，坚硬无比，没想到你的身体也像铁铸的，本座的‘幽冥掌’居然不能让——”
福王却不想听这些，冷冷地道：“初水呢？本王已经做到允诺的。”
幽冥王道：“好，我把她还给你。”说罢，转头向远处发出了一记尖利的啸声。
那乘奇异的黑色大轿子被啸声唤来了，像一只大鹏鸟飞掠过竹海而来，然后停落在空地中央。四个戴着面具的鬼仆蹲在轿子旁，就像四块黑色的石头。
萧初水被带了出来。
奇怪的是，她从黑轿子里出来，福王见到她却像有些不认识，她也像不认识福王。
她的面容还是那么美丽，身姿还是那么动人，只是，她的眼睛却变了。
之前的她心中有恨意，眼中更有恨意，她看向福王的眼神总是带着仇恨、倔强和痛苦的纠葛。那种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却也是最吸引福王的。
但现在她的眼神变得很明亮、平静，亮得像初春阳光下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竟像完全不认得福王！
“初水——”福王脱口唤她，她听到了，但没有走向他。
福王也没有移步。
幽冥王紧盯着福王困惑的神情，慢慢地，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扯起嘴角，露出了张狂的笑意！
“她已经不认得所有人了，哈哈，因为本座已用一种西域的魔功消去了她所有的记忆，封偃，”他张狂地大笑，“本座以德抱怨，这样岂非正如了你的意？本座已知道，她是萧寒阳的女儿——”
他的话音未落，又突的发出一声长啸，黑袍一展，竟如鬼魅般掠入竹海深处。
风又起，竹叶“沙沙”又起，福王凝神听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就连萧初水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也都不能让他动容。
直到他确认了什么，才突然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幽冥王阴毒的一掌其实已伤到了他，只不过他一直在忍着。
“王爷！”
十二铁卫纷纷下了马。
“初水——”福王抬首，看向面前那张美丽的容颜，支撑着站起来，“你随我回去。”
他牵她的手，带她一同坐入轿子，然后闭了眼，徐徐吐纳调息。
萧初水看着他，眼神愈加明亮，她轻轻地道：“我是谁？我的父母家人在哪里？”
福王顾自吐出一口气，没有说话。
她等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为什么没有一个我认得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那样美丽而又熟悉的一个躯体……
福王终于睁开了眼，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
“你又是谁？”萧初水也在看着他。
她果真已不认得福王了。
福王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本王是你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