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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他将她带回了洛阳的福王府。

      因为她已将鹤舞山庄、将她的仇恨统统忘却,天山和不老峰对她来说也只成了陌生的地名。

      福王当然已不放心将她送回天山。

      外面起了风,暖阁里却还有鲜花在盛开。

      地上铺着远来自波斯的羊绒毯,柔软而华美;转角窗台下有一只镂花铜鼎,鼎里正有熏香一缕一缕地透出;离湘妃榻的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只小火炉,炉火并不旺,正慢慢炖着一锅羹。

      瓷锅很精巧,锅里面的海鲜羹的香气已盖过熏香,溢满了整间暖阁。

      福王已洗过了澡。

      “幽冥掌”令他的身体受损,他每天都要运功疗伤,兼敷药膏。那种药膏的气味虽然并不难闻,但敷在身上总是脏的,每次运完功出了一身大汗后,福王都要洗澡,重新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现在,羹已经炖好了,一个婢女跪在地上盛满了一碗,轻轻放到福王的面前。

      然后她们全部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两个身影。萧初水正看着一盆花。

      “初水,你过来——”福王朝她招招手。

      她便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福王看向她的目光温暖而宁静,温暖得就像午后照耀湖面的阳光,宁静得就像被照耀的湖面,他几乎从来未曾对人有这样的眼神。那目光简直像父亲在看着女儿。

      现在的她岂非正如同一个无父无母、无源无本的婴儿?

      萧初水看着福王却皱起眉。她虽然已不认得他,但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仍在。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对不对?”她忽然问。

      福王点了点头。

      萧初水收回了眼,她的目光又重新投到了那盆花上面,怔怔地道:“为什么我却不记得了?”

      “初水,你忘记的事情有很多。”福王淡淡道,“不止你的父母,连本王你也已忘记。”

      萧初水霍然转回眼,她看着他,毫不迟疑地道:“我记得,你是我的丈夫。”

      福王一怔,“那是我告诉你的,你相信?”

      “嗯,我相信。”

      “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罢,她又看了看福王,眸中露出种奇怪的表情,迟疑着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不会骗我……我总是觉得你像——像——”

      说到这里她却又说不下去了。

      福王轻轻扯动唇角,脸上却没有快慰的笑意。他的眼神里反而有忧虑。

      她明明已平安回到了他的身边,近在咫尺,可是他还不曾和她——甚至,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

      他似乎还没想好该怎样对待现在的她。

      滚烫的羹已有些变凉了,正合适,福王拿过碗,一口一口喂给她。这样子本是她熟悉的。

      暖阁外的风不知何时已停了,萧初水伏在福王的膝上睡得正香……她的长发像匹光滑无瑕的水缎般披散下来,福王的手停留在她的发上,低眼看着她睡梦中的面容,良久,似看得痴了。

      ¤¤¤¤¤¤¤

      这已是回到王府的第九个夜晚,萧初水也奇怪了九日。

      他告诉她,他们是夫妻,可是夫妻却不睡在一起。他甚至连拥抱都没有给过她。这样奇怪的状况从他们回来的一路上开始,一直到回来王府亦然。

      到第九夜她终于忍不住了,让人去找来福王。

      她一见到他,便开门见山地道:“你是我的丈夫,可是为什么丈夫不和妻子睡在一起?”

      福王负着手,似有心事,只淡淡地道:“就算是夫妻,也可以不睡在一起的。”

      萧初水睁大眼看着他,“为什么?”

      福王道:“初水,你连本王是谁都忘了,又何必急着和我睡在一起?”

      他的话让萧初水的脸红了,红得那么诱人。她不由垂下眼,浓密若蝶翼般的睫毛轻霎了霎,咬着嘴唇,低低地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又说不上来了。因为那只是一种感觉,潜意识里的某种念头。

      福王却忽然笑了,他俊美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眼波温柔如星光。

      “你只是喜欢和本王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对吗?”他说着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回床边。

      她以为他该要和她——

      可是福王只不过把她抱上了床,替她翻开盖上被子,然后便道:“现在你该睡了,脱完衣服就早些闭眼睡觉,等到白天的时候,本王还会过来陪你。”

      他说完,就转身走去门口。

      门还没有关,门口有冷风灌进来,萧初水匆匆地下了床,赤着脚跑到门口。

      她把福王拦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顾自脱下了一件柔软而厚实的外裘,裸露出一大片肌肤,嫩若婴儿,白腻胜雪。她实在已经忘了许多东西,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当妻子的若这样子做了,往往就可以吸引丈夫留下来。

      她只不过希望他能留下来。

      福王弯下腰,替她拣起了滑落在地上的裘衣,披回到她的双肩,然后淡淡地道:“快要入冬了,你就算急着想要睡觉,也不该站在门口脱衣服,会着凉的。”

      说完,他居然转过身!

      “我不懂!”萧初水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他,她柔软的胸脯紧紧贴在福王的后背上,脸上的神情伤心大过困惑,“普天下的夫妻,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我们为什么要不一样?”

      “初水——”福王已不得不闭了眼。

      他本来已极力在忍耐,可是她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他的意志力便崩溃了。

      门已关上,冷风被挡在外面,他们的人都已在温暖的床上……

      一夜的缠绵缱绻。

      当萧初水睁眼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了。

      福王正在看她。

      她美丽的双颊因他的目光而泛起一片红云,莞尔一笑,满足地埋首进他的怀里,温温软软地道:“只有这样,我才真正感觉你是我的丈夫。”

      “小封——”她低声唤福王,充满了柔情蜜意。

      福王却用手指点住了她的唇,目色复杂,终于忍不住叹息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初水拉下他的手指,睁大了眼,“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你以前……”福王欲言又止,话说了一半,沉吟许久后,才又接着道:“绝不会愿意这样叫我,你从来都是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叫——”

      萧初水听他说完,怔了半晌,喃喃地道:“你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连名带姓地叫你?”

      福王只微笑,淡淡的、苦涩的微笑。

      他忽然道:“初水,本王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萧初水轻轻地“嗯”了一声后,便又窝进了福王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本王的身上。曾经有个很美的女孩子潜入王府里,来向本王寻仇,因为……本王曾派人屠杀了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兄长都被杀了,只有她一个人刚巧躲过了劫难。她曾经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取本王的性命……可是后来她不仅怀了本王的孩子,连报仇的心也已动摇了——”

      萧初水的脸色有些变了,她忽然觉得,这个故事……似有些熟悉。

      福王又接着道:“当她意识到她对本王已生出那种不该生出的情感时,她就想逃开。她的个性太倔犟,本王知道劝不了她,只好答应送她回原来的地方,没想到半途有人假扮本王将她掳走了,而且还用一种邪功消去了她的所有记忆,她不仅忘了她自己,甚至连对本王的仇恨也忘了。”

      “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吗?”

      萧初水从福王的怀里抬首,她的神情已变了,没有了当她睁开眼时的娇慵满足。

      她虽然把一切都忘了,但对于仇恨,仍然是那么敏锐。

      就像一只被狼咬过的兔子,纵然蒙住它的眼睛,一嗅到可疑气味,还是会惊得连毛都炸开!

      福王道:“初水,那个女孩子就是你。”

      她从他的怀里逃开了,目色黯然,怔怔地道:“我既然已经忘了一切,不再找你报仇,安心想做你的妻子,你又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福王看着她,眼里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良久,才柔声道:“初水,我宁愿你恨我。靠这种消除记忆的手段得到你,对本王来说——无异于耻辱。”

      像福王这样的人,何等狷傲、自负,他又岂能容忍这样一种结局?

      心病,终究需要用心药来医的。

      用这种方法,纵然得到了萧初水的心,她的心也是残缺的。

      仇恨,不过被掩盖了,不是真正的消融和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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