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天禄

2、红玉怜

　　夜，庆功宴，欢声笑语沸腾。
　　雷鸣同跟他一样发色的美丽少女一同走向宴会的主角，举杯道：“罗刹，敬你。”
　　罗刹收回望着宴会角落的目光，与雷鸣碰杯。
　　红发大魔王拍拍少女的肩对罗刹说：“这是我妹妹红玉，成天在我耳边说你。”又转向妹妹，“我可把你介绍给罗刹王大人了，抓紧机会好好聊吧。”
　　罗刹看着雷鸣的坏笑，暗自无奈，忽然觉得角落里一阵低落，瞟过去一眼看见某人垂着头走出门去，不禁莞尔。
　　红发女子笑容甜美：“罗刹哥哥，我也敬你。”
　　罗刹一饮而尽，笑意还没褪尽：“失陪。”
　　“哎，你……”
　　男人已消失在门外。

　　宴会外面是一片幽深的湖，夜凉如水，飘落点点繁星。悠然，旋转，一片雪花落入她的手心。眼神变得温柔，而后，渐渐暗下去。
　　他即使刻意寻求安静，周围也会围着众多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炽热的目光，那么多关切的眼神，那么美好，那么……年轻。
　　不禁抚上自己的脸。
　　没有皱纹，没有瑕疵，却有任谁都看得出的，被岁月蒙上灰的眼神。
　　摩罗说过要她做他的干娘的，虽然是戏言，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是她养大的孩子。她的孩子。
　　苍青的天空要如何与早晨的露水比拟，出了错的轨迹要如何向对的方向的航行。
　　必须，扭正才可以。

　　“第一场雪。”
　　她回过头，看见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罗刹，他嘴角噙着笑，垂下的睫毛显得静谧，“你记不记得，你还曾经答应过要陪我看每年的初雪的。”
　　她笑起来，在夜风中抱起臂，语调不知是怀念还是落寞，“那时你才那么小一点呢。”
　　厚厚的披风落在肩上，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檀木香气，他声音有些喑哑，“我说过赛后要跟你讲的……”
　　她忽然一抖，爽朗的笑起来退开一步，“罗刹。”
　　他不禁一愣。
　　她却不知接什么了，在背后扭着手，呈现出的笑容也有些干巴巴的，“你小时候真是很可爱。”
　　罗刹皱起眉，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向怀旧进行，“什么？”
　　“不过，”她笑起来，似乎这辈子都没有笑得如此灿烂又如此费力，“就算你现在不可爱了，也是我最爱的弟弟。”
　　他瞳孔收缩，直直看着她。
　　“怎么样，开心吧？”
　　她的嘴唇有些无法维持笑意，也许是因为冷。
　　罗刹看了她许久，才艰难的，难以置信的开口：
　　“你……还当我是孩子吗？”
　　她眼中雾气弥漫，声音装作不在意：“当然，无论多大你在我这永远是小屁孩。”
　　夜太黑，他看不清女子的神情，做最后一丝努力：“其实我一直……”
　　“罗刹，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想听。”男人下巴紧绷。
　　她却像小女孩一样欢快的摇头，“不行，我太高兴了，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
　　她是在笑的，她笑得很开心，“是秘密，我们俩之间的秘密。”慢慢的，慢慢的贴近他的发际，融入那片温暖的檀香气中，最后一次，带着全部的心力。
　　“我爱上雷鸣了。”

　　彗星划过，夜晚变得如此寂静。

　　罗刹怔在原地。
　　背后有人在叫他。
　　天太黑，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满脸笑容：“有人叫你。”
　　“嗯。”他似乎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头脑中昏昏沉沉，脚不由自己控制，踉踉跄跄一点点往后退，忽然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今天的酒很好。”
　　回应他的，是愈发努力地微笑。
　　“嗯，今天你爹供了很多好酒。多喝些。”
　　“我要去喝酒。”
　　“好。”
　　“今天酒很好。”
　　“……多喝些罢。”
　　他缓缓后退，缓缓转身，缓缓地失了魂一般，走回去。
　　酒很好喝。
　　酒很好喝。
　　喝酒去。

　　深深夜色里，她捂住自己的嘴，一点点，一点点，流下满脸的泪。

　　偏离的轨迹正过来了，它该一直正直地延续下去。
　　达到，最正确，最辉煌的地方去。

　　暗红的星辰印证了许多沉迷。
　　那天他喝了许多好酒，那天她在雪地里呵着气暖手。
　　隔着窗子看见有那么多女孩子争着要照顾烂醉如泥的他。红玉望着他的眼神那般熟悉，好久才想起来，她自己不知何时，看他的神情也成了这样子。
　　那天，是红玉送他回去。

　　不禁，自嘲。

　　红玉，很好啊。
　　漂亮，爽利，好姑娘。
　　配得上他的姑娘。

　　-

　　罗刹政务繁忙，她也扎身摩罗千年庆典的筹划中，就这样，很久没见。期间红玉找过她，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很久。而后雷鸣问她们说了些什么，前者面无表情，后者笑容甜蜜。
　　红玉说，其实她送罗刹回去的那天晚上，两个人酒后乱性，上床了。
　　现在的摩罗同一千年前不同，随便上个床，也没什么。
　　“可我是真的很喜欢罗刹哥哥的，您也是他的姐姐，不，甚至可以算他的干娘了。能不能帮我……”她万般娇羞，小鹿般的眼睛楚楚动人的看着她。

　　干娘。
　　她几乎想闭上眼睛，不再看也不再听。可是她不能。
　　好，你很好。
　　她脸上的是长辈的笑容，看着那张花瓣似的脸孔：“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