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燕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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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诸位皇子中，徒弘坤出身最差，身份最低，最不得圣宠。
徒弘坤的母族牵扯到了前朝的一桩案子里，合族男子十岁以上处死，十岁以下流放，妇人亦流放，仅有未婚女子充入教坊司为歌伎舞娘，世代不得从良。他的生母秦氏便是教坊司的一名舞娘，但因为生得美艳无比，雅慧出众，竟被当今瞧中宠幸，一朝承恩有了徒弘坤。
老圣人一晌贪欢，却不愿背负谗言，只嫌秦氏媚颜惑主，兼之秦氏身份实在卑微，故此秦氏生下徒弘坤后至今二十年，竟未曾得以册封，尴尬地活在后宫偏僻的角落里，仅有两个小宫女服侍，战战兢兢地抚育徒弘坤。身为天家贵胄的皇子，母乃贱籍，又无养母，这是一种极致的羞辱，连带徒弘坤自小在宫中举步维艰，比当今跟前的猫儿狗儿都不如。
他的妻子明氏虽然是四王八公中北静王的外甥女，北静王亦功高诸王，但其母永徽郡主早逝，其父明辉因在早年获罪，被当今剥夺了职务，仅剩永徽郡马的虚衔儿。
也是不得势的一家。
在这样的母族和妻族下，没有人会对徒弘坤另眼相看，许多朝臣私下结党营私，拥护皇子夺嫡，却没一个愿意考虑徒弘坤，都不认为他有夺嫡的资格，亏得他自小聪慧，精明能干，每每将当今交代的事务办得妥妥当当，前年顺利封了燕王。
饶是如此，当今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严厉斥责，常常在他将公务完成了七七八八时，立刻就派别的儿子接手，最后功劳便和他没有丝毫干系了。
这回徒弘坤费了极大的力气，好容易才平息西南之地的民怨，又推行了几条于民有利的大事，结果当今派了最宠爱的六皇子秦王过去接手，他只得怏怏回京。
燕王，秦王，谁不知秦始皇一统天下时，燕国之主终结于秦王手中。
看，当今给儿子封爵都蕴含着极深的意义。
徒弘坤一路风尘，途中不敢停歇，谁承想刚到岸，就看到同胞弟弟六岁的徒弘墨横冲直撞，撞到了行人，一句歉疚没有就朝自己狂奔而来。渡口人头攒动，但那人却是木秀于林，极是显眼，揉腰的动作也是优雅之极，徒弘坤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此人好风采！
林海外放出京时，徒弘坤才十一岁，不能见外臣，自然不认识他是谁。
但彼时林海却从服饰颜色上认出了徒弘坤的身份——封建社会的颜色有规定，最容易鉴别别人的身份品级。而且他也注意到撞上自己的孩子，身穿宝蓝缎绣夹衣，顶心留着胎发，衬得小脸胖嘟嘟肉呼呼，一双眼睛黑亮灵动，分外可爱。
当今十八子中仅存七子在世，眼前必是最小的十八皇子了。
这位皇子虽然和徒弘坤一母同胞，但因是老圣人花甲之年所生，故深得宠爱。
徒弘墨扑到徒弘坤怀里揉搓了一顿，欢喜地道：“八哥，你这回不会再离家很久了罢？”
徒弘坤未答，冷冷地瞥了一眼匆匆跟着徒弘墨跑过来的仆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刚刚撞到了人，怎么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从来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要道歉？谁让他挡着我的路！”徒弘墨一身皇子气度，睥睨骄傲。
徒弘坤低低斥责了一声，“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易得罪人。就算他只是寻常百姓，你撞到了人，还伤了他两个下人，就该去赔个不是。何况，此人一身气度，仆从数十个，又岂是普通人？倘若别人知道你骄纵跋扈，告到父皇跟前，看你怎么办！”
“啊！”徒弘墨垂头丧气地在徒弘坤的牵引下走到林海跟前，忽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尽量板着脸挺着胸，“小爷撞了你，给你赔不是，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原谅小爷对不对？”
徒弘坤暗暗皱眉，这小子，被父皇宠得太骄纵了。
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林海忍不住逗他，“难道不原谅十八殿下，微臣就不是好人了？”作为皇帝的心腹，他虽说是臣子，而徒弘坤兄弟是皇子，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畏惧，只因皇帝重用他信任他远超这两位生母卑贱的皇子。
徒弘墨仰脸看着他含笑的脸，鼓着腮帮子道：“你，你认得小爷？”
闻言，徒弘坤一脸惊讶地看着林海，随即灵光一闪，“大人是进京述职？”
林海忍着腿上的痛楚，恍若无事一般，打恭道：“是，微臣外放九年，初次进京述职。微臣林海给燕王殿下、十八殿下请安。”在衙门，或者公共场所，不用行叩拜大礼。
一抹精光在眼里迅速闪过，徒弘坤赶紧抬手将其扶起，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易近人一些，“林大人劳苦功高，乃父皇之肱骨，非小王所能比，快不要多礼。今十八鲁莽，可曾撞伤了大人？不妨拿着小王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瞧瞧？”
林海淡笑婉拒，“微臣无碍，多谢殿下。”
徒弘墨扭股儿糖似的腻在兄长怀里，小声地道：“八哥，他是个好人，他看我们的时候不像其他人那么奇怪，面上恭敬，眼里没有笑。”
徒弘坤看了看他，心里一叹，那又如何？林海乃是父皇的心腹重臣，且出身清贵，似他这等世代书香文人，又有几个愿意和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皇子结交？
罪臣之族，是他生母身上洗不掉的烙印。
想罢，徒弘坤不理徒弘墨唧唧歪歪，复又对林海和颜悦色道：“林大人风尘仆仆，甚是辛苦，且先去歇息，待面见天恩，老圣人念及大人多年辛苦，必有重用。”
林海眯了眯眼睛，嘴角带笑，看起来非常儒雅柔和，送他上舆，方回身上轿回家。
洗去一身尘土，林海披着一件纱衫，散着裤腿，揭开衫子瞥见腰间一块淤青衬着微白的肌肤分外显眼，腿上也被一撞一震险些折断骨头，至今仍痛得厉害，看来还得多加锻炼。
正要扬声命惊云拿药膏来，却听人通报道：“燕王府打发长史官过来。”
林海一愣，随即笑出声，这个燕王，当真心思细致！
重新换了见客的衣裳，林海出去到了正厅，见到那长史官坐立不安，神色拘谨，含笑道：“不知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那长史官杨琦忙起身道：“今日十八殿下撞到了大人，王爷特地吩咐下官送药过来。”
说着，递上一个锦匣。
“不过偶然罢了，不曾受伤，王爷殿下实在是太仔细了，倒让微臣诚惶诚恐。”林海双手接过，当场打开，果然装着两个小小的玉瓶，玉色晶莹，宝光流动，单是这瓶子已是十分罕见的美玉，可见其中装的药必定极为珍贵。
杨琦看他收下，而且没有嫌弃，不禁喜上眉梢，松了一口气。
“如此上等好药，倒便宜了我，还请杨大人回去代我多谢燕王殿下。”林海见状暗暗好笑，徒弘坤生母再卑贱，那他也是天潢贵胄，皇家龙子，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看不起他。
况且，林海心里瞧不起老圣人，爱秦氏的美色，却又怕人说他好色，只有秦氏母子承受所有的悲剧鄙弃，真不是个男人。你既然嫌她卑贱，为什么又要临幸她？时隔多年，还生了十八皇子，看来这二十年里没少临幸秦氏。
“一定，一定。”杨琦眉眼带笑，“林大人明日一早还要进宫面圣，下官先告辞了！”
林海虽然有资格面圣述职，但还是需要先递上折子，等候宣召。
他将一瓶药递给惊云，“拿去给那两个亲兵抹一抹，皇家的药总比咱们的好些！”他自己拿药膏揉散淤青，果然有效，将折子写好封好，次日便亲自送到吏部，由吏部转递御前。
长庆帝见之甚喜，即刻宣召。
“林大人，昨日小王打发人送去的药可好用？”林海在等候宣召的时候，可巧遇见同样来回禀事情的燕王，他一脸关切地问道。
等林海回过神来，已引得四周许多目光，忙请了安，笑道：“好用，多谢殿下赏的好药。”
“那就好，回头小王叫人再送过去一些。”徒弘坤有心拉拢林如海，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难得这样一个父皇的心腹没有鄙弃自己，他可不想推得远远的。
林海暗暗腹诽：“这是咒我再受伤？”
双眉一轩，目光流转，林海只感到眼皮直跳，他记住了，要是再受伤，就找这乌鸦嘴！
等徒弘坤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里头已经宣林海觐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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