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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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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美女骂骂咧咧地从地上拣了钱走掉了.虽是五月的季节,晚上仍有丝丝侵骨的寒意.两旁泛绿的梧桐树叶子在风的抚摸之下悉屑悉屑地抖颤着.天黑得似乎像褪了色的黑布,一颗星也没有的.这又是一个寂寥萧索的夜晚.
我没有理会她,兀自一个人地走在大街上.街上寥寥的几个人,谁也没有去注意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与一个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女人.
宋凡蕾的米黄色短风衣被风吹得唿唿地向上兜起,像是在里面揣了一个汽球.鼓鼓囊囊的.我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她仍毅然地坚持跟着我.我环抱着胳膊,经风一吹,脑子里倒是清醒了不少.
“你跟够了没?”我略略憎厌地对她说。“你到底算是我的什么人?连我私人时间都要来管我。”
“我今天来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好好把握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要想着翻身了。”她走上来,一把抡住我的胳膊。
“机会?”冷笑从我的嘴边滑了出来,摆脱她的手,抱着双臂欹斜地站在里,“我是扶不起的阿斗,你还给我机会,那不是浪费吗?”
“钟泽洋。”她叫着我的名字,惴惴不安地说道,“我也就这么一次权力了。我已经跟我的老公离了婚,我分到的资产都投入到这部电影里去了。我只信任你一个人……”
我怔了一怔,耽耽地注视着她:“我只是一个三四线的小明星而已。你何必要把全部的身家财产都投放在我的身上。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你会血本无归的。”
她白的如雪敷一般的脸上,泛出一圈淡淡的红晕,倔犟地咬了咬下唇。
“我不怕我血本无归,可是钟泽洋,我怕的是你放弃自己。我不想看着你沉沦下去!”宋凡蕾脖子上的围巾被风曳得老长,围巾末梢的一排流苏被风吹得瑟瑟地战抖。这条粉色的围巾使我想到了你,我记的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也系了这么一条围巾。只是至此之后再也没有见你围过。
“我对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了。更何况是你呢。”我苦笑了一声,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盒烟出来。
她急步地走上来,从我的手中将那盒烟揪夺了过去,狠狠地扔在地上,用皮鞋狠命地蹍灭了。
“你马上给我回家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含着讥诮的语气对她说,看到地上被她踩得七零八乱的烟的残骸。“你说你倾其所有为了筹拍这一部戏,你以为你嘴上说一下,我就会相信你了吗?”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绿色的本子狠狠地掷在我的脸上,眼圈微红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欺骗你吗?你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明星,我何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骗你。”
当我从地上拾起那本本子的时候,我讶异极了。那印在封面上“离婚”两字,将我炸得目瞪口呆。在我发愣的这几秒时间之中,她竟鼓起了勇气靠在了我的怀里,两只瘦弱的白手臂围着我,喃喃着低语:“泽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被炸开了,这戏剧性的转变足已使我惊愕地合不上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完全不是我要的那种类型。你走了,并不代表我会立即开展另一段感情。我悻悻地缩了缩手,往下垂沉着,贴着我的裤管。
这是我第一次上她的家来。她的家用金碧辉煌来描绘一点也不为过。大得如同皇宫一般。她自嘲地走到吧台旁边,回头对我说:“这是我唯一能够留下来——我前夫给的财产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它不会再属于我了。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装修得这样的俗气!”她从那玻璃阔嘴水壶里倒出一杯水来,端到唇边呷了一口。
“你有没有酒?”我在她吧台旁站住,驻目观察她面前一整排的酒,各式各样的名酒琳琅满目地在眼前乍现开来。
“多的是!你自己选吧。”她往一旁闪了闪身。“我的前夫是一个嗜酒如命的男人。平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家都以为我嫁了一个好老公。”她带笑地轻声咕哝了一声。将那刘海掳到一旁,露出略窄的额头来。“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一毕业我就嫁给了他。那时他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我跟着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她眯睫起眼睛,仿佛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心事给我听。我的手指从那一瓶瓶名酒的标签上滑来滑去,最后取出一瓶威士忌来。
“这酒很烈的!”她仍旧略带着妩媚的笑按在我的酒杯上。
我轻轻地将她的手推开,咕嘟咕嘟地往里面灌入酒液。
我看到她略微地将她两片袖子卷了一点上去,露出几道深红的圆疤来。那疤痕令人不堪入目。
她见我疑惑的目光注在她的胳臂上,低下头去微微地一笑,将袖子捋了下来道:“是他拿烟头烫的。”
我骇了一跳。
她甩了甩头发,拿起我的酒杯子,喝了几口,又呛咳了几声:“一点也不好喝。”她皱着眉瞅着我。
“你知道小人一朝得志。那么后果是非常可怕的。他渐渐发达了之后,开始夜不归宿。我为他打掉了几个孩子,后来连孩子也生不出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汪着一泓清溪,伤感地往上牵起嘴唇。“我说了几次,骂了几次,也找了几次。什么方法我都用尽了,可是你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男人就是没有办法!”她轻轻地哼起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的旋律。
我见她揾了揾脸,还以为她哭了,便一只手执着酒杯子,一只手在她的肩膀上摁了一摁。她捉住我的手压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阴冷的,我的手像是给了她莫大的慰籍,她惬意地阖上眼皮盖。
袖子缩了上去,我又再次见到她发亮的小圆疤。我不由自主地探长了手臂,用指尖去触碰她的伤口。
“疼吗?”我惝悻地问她。
她轻轻地摆了摆头,睁开眼睛,眼泪像抛沙似的落了下来:“不疼,早就不疼了。”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部位,“这里不疼,就随便哪里都不会疼了。”
“离婚也好。”笑容崎曲地爬上她的眼角,掺着她的泪在嘴边绽放。
这一刻,她拨动了我的心弦,她蜷缩在我的怀里,我也没有推搡,将她搂得紧紧的。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起来。她凝眸流盼,勾住了我的脖子,在我的耳畔低喃着:“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要跟他离婚的。我跟他过不下去了!”
“你醉了。”她的浑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薰得我施施然的。
“你错了。并不是我醉了——”她冁然一笑,将我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你也醉了。”她的鼻尖暖烘烘地碰到我的鼻子。我笑吟吟地望着她的眼,下一秒她就精准地将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愣怔地睁大眼眸,我并不是第一次与女人接吻,也并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对我投怀送抱。只是她的吻有点特别,沾着浓浓的占有味,似乎想把我这个人也一迸吸噬了进去。
我拍了戏收工回来,已是深夜了。然而我的车停在公寓楼下面,发现我家里的窗口投射出柔柔的光线。我将车子停好,迈着拖沓缓慢的步子走上去。查遍了所有医院的记录,居然没有你的名字。想到这里我的心像是被几根绳子吊悬了起来。高易烟,我在心底喊着你的名字,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刚掏出一串钥匙,门就在我的面前打开了。宋凡蕾笑意盈盈地望着 ,额前的几绺头发应该是特意地挡住她眼角丑陋的疤。见我长久地凝注着她,她不由得垂下眼皮,柔声道:“你回来了,那么我就走了。”她经过我的身旁,又睁大那水伶伶的眼,“多多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吵着要妈妈呢。高易烟有消息了吗?”
我陡然地变得沮丧:“还没有。”
“那我先走了。”她露出难过的神色。
我握住她的手,她昂起脸来看我。
“今天谢谢你替我照顾多多。”我由衷地说道。
她踮起脚在我的脸上啄了一口。
我返回到多多所睡的那间卧室里。我的这套三居室,并没有设儿童房。而多多所睡的这一间房间里,地板上却堆着许多新颖的玩具。多多怀抱着变形金刚的模型沉沉地睡着。我将模型从他的手上拿了出来。他的小嘴里哼了一声又侧个身继续睡去。
多多,你的妈妈到底去哪里呢?我抚摸着他可爱的小脸蛋,心里漾起奇异的感触。高易烟。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叫着你的名字,你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你到底是因为残忍还是因为对我避而不见。可是为什么你连孩子也不一块带走呢?还是你早就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