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13、凶魂追踪（二）

　　“那我们去把它们的灯抢过来。”夏庭挽起衣袖跃跃欲试。
　　“不怕了？”毕成龙摸索夏庭的黑发，似乎怎么摸都觉得摸不够。
　　“呃，怕！”犹豫一下，夏庭点点头，“不过有你在，不怕。”
　　“诺，拿着。”毕成龙取过引魂灯，交给夏庭。“到了医院，傅瑶探路，莫威守太平间，你跟着我去长期病患区那里转转。”
　　“知道，老大。”
　　夏庭摆弄手上的小灯，“我觉得有点像小时候用过的煤油灯。”
　　煤油灯？那种灯光小小，黄黄的，烧煤油的小灯。毕成龙脑袋里冒出一副画面，“这个不烧煤油。”
　　“我知道啊。这里面，放的是人的灯火。”
　　“人死如灯灭。道理是一样的。阳火只能在引魂灯里保存。而引魂灯原来的作用就是为了收集散落的阳火。不过落在凶魂手上成了逞凶的工具。这东西给你，凶魂手上的引魂灯，日子久了，难免沾染上过多的涙气，把阳火重新渡入人体，恐怕人体压不住涙气，反成祸害。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封印住对方手上的引魂灯，请得道高僧诵经洗去涙气，但如果时间紧急，只能先把里面的阳火渡出来，你手上的引魂灯有高僧加持，对涙气也有镇压作用。”
　　夏庭把玩掌心上的引魂灯，想放在衣袋里，但摸摸灯罩，玻璃做的，万一不小心压碎了，岂不是害人性命，想想又拿出来，放在手心。
　　毕成龙见夏庭把引魂灯摆弄来摆弄去，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找地方把灯放好。”
　　“随便放衣袋，或者放袋子里。”
　　“万一压坏了怎么办？”
　　“你是担心黄铜做的灯座被压坏，还是担心南海海底千米采来的晶石做的灯罩被压坏？”
　　“南海海底晶石？这东西不是玻璃吗？”
　　“晶石在南海海底千万年，海水尚且压不坏他，你就别担心了。”毕成龙上下扫了夏庭小身板一圈。
　　夏庭脸上通红，口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是念叨，你怎么知道石头磨成灯罩后不会硬度变小了。
　　“那个等会儿，我就拿着这个东西跟在你身边。”问傅瑶要了一个纸袋，把引魂灯装进去，夏庭觉得不太保险，想换一个书包背在身后，被不耐烦的毕成龙劈手打断，纸袋塞到夏庭手上。上面还卷了两张报纸当遮掩。掂掂手上的东西，夏庭想向毕成龙确认一下自己的任务。
　　“你能做什么？”
　　夏庭果断摇摇头。
　　“那就跟着我。放心，多做几次任务，你也能独当一面。”
　　市中心医院坐落最繁华的地带。门口停了三排小车，交通协管员扯开嗓子让司机把车子驶离医院大门，司机捂了耳朵当听不见。差不多十米宽的大门被车子挤满，莫威只能远远听下商务车。
　　“老大，我们先下去。”傅瑶和莫威分别跳下车，飞快融入挤向中心医院的人群当中。
　　“莎莎，老规矩，你看好车。”把墨镜往下挪了挪，毕成龙认真观察市中心医院。医院有两栋大楼，前面一栋是上世界七十年代的建筑，低矮的六层楼房，后面一栋是最近几年落成的，崭新的玻璃窗户闪出蓝澄澄的光芒。
　　医院上方笼罩一阵浓浓的阴气，阴气透出血雾，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小蛇，狠狠盯住每一个进入医院的人。
　　“怎么样？”夏庭紧张拉住毕成龙衣袖。
　　“阴气很重。夹杂血雾，这里应该出过不少死于非命的魂。”
　　“医疗事故哪里都不少。”
　　“嗯。”毕成龙不置可否。“进门后跟紧我。凶魂曾经见过你，虽然隔了好些年，但难保它们不会认出你。小心一些。”
　　“嗯，我一步都不会离开你。”夏庭拍胸口保证。
　　毕成龙似笑非笑看了夏庭一眼，“你确定。”
　　“我确定。”夏庭大力点点头。
　　毕成龙伸手摸摸夏庭黑发，小家伙挺讨人喜欢的。不论那句话出自何种目的，的确让毕成龙心情愉快。
　　“莎莎。莎莎？莎莎！”
　　“啊？啊。”
　　那个叫莎莎的长发女鬼失神地盯住市中心医院，被毕成龙猛地一喝，方才回过神来。
　　“看好车子，不要随便放人上来。”
　　“老大你开玩笑。人根本看不见我。哪知道找我开门。如果是魂魄，我放他上来，岂不是找死。”莎莎白了一张脸，萎缩躲在车帘后。
　　毕成龙和夏庭跳下车，夏庭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藏在车帘后的莎莎。
　　“她好像有点不对。”夏庭想起莎莎刚上车时，兴奋得绕车子团团转的神情，现在的莎莎好像霜大茄子一样，毫无精神。
　　“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毕成龙没回头，拉住夏庭往前挤。
　　“你说她会不会把恶魂放上去。然后……”躲起来，偷偷对毕成龙等人下毒手。夏庭想想就觉得寒毛倒竖。
　　“少想些杂七杂八的，找人问问长期病患区在哪里。”毕成龙不客气推了夏庭一下。夏庭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人。
　　“啊？抱歉。”夏庭慌忙站直身体，向来人道歉。“那个，我们是来探人的，我们亲戚病了好长时间了，我们因为住得远，一直没过来，好不容易来一次，想过来看看他。”
　　“是吗？抱歉，我可帮不到你，或者你可以问问那边咨询台的护士。”回答夏庭的是一个穿白衬衣，黑西裤的青年，脸上一副无框眼镜，胳膊处还夹了一本书，胸口挂了一个大大的十字架。
　　“你是神父？”夏庭看住对方的十字架。受难的耶稣一脸痛苦，但嘴角却是微微向上的。被钉住的手脚似有液体在流动，但认真去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还在实习期。”青年礼貌回答夏庭。
　　“你也是来探病的？”
　　青年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夏庭知道对方嫌弃自己问得多，干笑两声，转身跑向护士站。
　　“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等夏庭跑回来，毕成龙皱起眉头追问夏庭，“别随便和陌生人搭讪。”
　　“那个是神父。”
　　“那又怎样？”
　　“他身上有十字架。”
　　“做游客生意的小店多的是。”
　　“我觉得他的十字架不普通。”
　　大步大步往前走的毕成龙终于止住脚步，“怎么不普通？”
　　“耶稣受难，被长钉钉了手脚，我好想看见耶稣的手脚好像有血液在流动，不过想去认真看看，好像又没发现。”
　　毕成龙盯住夏庭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夏庭心里发毛，以为毕成龙想骂自己眼花的时候，毕成龙突然说话，“你这双眼睛不错。凶魂居然放过你，真是浪费。”
　　夏庭打了个哆嗦，“你，你想做什么？”
　　“以后少和带十字架的人说话。”
　　“什么嘛，神神叨叨的。”夏庭嘀咕两句，脚下丝毫不敢放松，飞快追上毕成龙。
　　长期病患区设在新大楼，长期病患者绝对是医院的销金大户，医院对这类病人是格外照顾，整整一层楼用作病房，只有单人间，里面洗手间，电视，陪护人睡的床，沙发，餐桌应有尽有，只需要打点些衣服就可以进来长期居住。当然，正常人都不愿意待在这里。
　　以探病的名义溜进去，在病区走了一圈，病房在外侧，内侧是护士站，医生办公室，紧急抢救室。
　　病人中，有超过五成，昏迷时间长达五年。毕成龙在每一个昏迷时长五年的病人房外墙壁上，偷偷做了记号。
　　“这是什么？”夏庭看着毕成龙的记号，三条波浪线，加上两个直立三角形。“符印？”
　　“我的记号，附有标识生人和魂的法力。只要凶魂经过，记号就会消失。”
　　“咦，又见面了，你也有亲人在这里吗？”迎面走来一个青年，夏庭定眼一看，立即出声打招呼，手肘不动声色撞了撞毕成龙。
　　青年微笑点点头，“真巧，又见面了。”
　　“你找到人问路拉。原来咱们一路的，刚才应该一起过来才对啊。”夏庭叮嘱青年胸前的十字架。奇怪，这次什么都没发现。
　　“不，我们不是一路的。”青年向毕成龙微笑点头。一直夹在胳膊下的书本拿在手上。
　　夏庭探头过去看，“圣经。还是英文原版的，你看得明白吗？为什么不看中文版的，多省力气啊。”
　　青年不答，继续注视毕成龙。等了好一会儿，夏庭见没人搭理自己，看看身边的毕成龙，又看看青年，只见两人乌鸡眼似地盯住对方，仿佛这样能从对方脸上盯出花来。
　　“职责所在。”青年首先出声。
　　“哼。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主动离开或者被驱逐。”毕成龙的声音冷得刺耳。
　　“我说了职责所在。这里有……”青年想了想，决定一个比较合理的词，“这里有人抢了别人的东西，这个别人正好是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必须把他的东西拿回去。”
　　“可以。离开这里，事成后，我会派人把你们的东西送回去。”
　　“不，我想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会留在这里，亲手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里不容你放肆。”
　　夏庭突然感觉呼吸一滞，流淌身边的空气猛地被抽走，无法呼吸的夏庭张大嘴巴，像条被甩上岸的水鱼，眼睛一点点往外突出。
　　“耶和华的使者，在敬畏他的人四周安营搭救他们。”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圣经飞出，略入夏庭口中。
　　夏庭身体一轻，窒息的感觉烟消云散。
　　毕成龙转头，皱眉看向夏庭。“我给你的东西呢？”
　　“啊？”夏庭正摸着脖子，听见毕成龙问话，连忙举起袋子，“就在这里啊。”
　　“贴身拿着。”
　　“啊？哦。”夏庭乖乖把袋子抱在胸前。
　　“合作吧。”微笑的青年向毕成龙伸出手，“这里终究是你们的地方。我独自一人多有不便，但是老师交待的事情必须亲自完成。我们合作吧。”
　　毕成龙冷哼一声，横跨一步，单手捉住夏庭，和青年擦身而过。
　　“我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两人交接的一刻，青年低声说了一句。
　　毕成龙脚下不停，仿佛没听见青年的说话，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等身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青年慢慢把圣经夹在胳膊下，单手揉揉胸口，“真痛。不过就是互探一招，犯得着下重手吗。不过，如果这就是他原来的实力。”青年目光连闪，“啊，看来完成老师交待的事情简单多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头疼得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