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南平晚歌

14、凶魂追踪（三）

　　“你们刚才过招了？”回头看不见青年，夏庭急忙问毕成龙，“你赢了吗？”
　　“你没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刚才我差点弄死你。”
　　“哦。这不是还没有死嘛。而且你以为引魂灯在我身边，所以才动手的。我为什么要怪你。”
　　毕成龙突然停下脚步，夏庭收步不急，蹬蹬，冲出老远，发现不对头，急急跑回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盯住夏庭看了好一会儿，毕成龙才摇摇头，“下一次，我会注意。不，等这次事情结束，我教你入门基础，就算打不赢，自保还是可以的。”
　　“好。”夏庭一口应下来。
　　“等会儿，自己小心一点，发现不对劲，立即跑，懂吗？”
　　“你呢？”
　　毕成龙心里一阵温暖，从来没人在自己让他们先离开的时候，问过他怎么办。大概相信他的实力，不过毕成龙终究不能免俗，第一次听见有人关心自己，心里泛起阵阵波澜。
　　“我不会有事。”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
　　“我知道你很强。”夏庭摸摸脑袋，一脸认真，“但是那些不是人，你自己千万小心，别逞英雄。还有，我等你回来。”
　　毕成龙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夏庭在说什么，他在说等他回来。曾经，那是母亲对离家参战的父亲说的说话。年幼的毕成龙只记得父亲当时红了眼睛，紧紧搂住母亲。年幼的自己还在奇怪，为什么父亲红了眼睛，为什么从来教导自己不能轻易流泪的父亲，当时眼眶里充满泪水。
　　毕成龙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抬手拉过夏庭，“我会回来的。”
　　“不单我，傅瑶，莫威，莎莎都会等你回来。”
　　毕成龙还在兴奋的心情一下坠入谷底，手悄悄收回去，不动声色大步离开长期病患区。
　　夜幕降临，熙熙攘攘的市中心医院终于回归平静。清洁工扛起大扫把清理院门周边的垃圾，灯光从新旧大楼的窗户照射出来，淡淡的饭香飘散在空气中。
　　毕成龙和夏庭挤在等待买饭的队伍中。“让让，麻烦让让啊。”夏庭大声吆喝，毕成龙长衣袖下，一个指南针模样的仪器悄悄对经过的每一个人进行扫描。
　　“有没发现？”
　　毕成龙摇摇头。
　　“会不会那些凶魂不用吃饭？或者躲起来，或者根本不在这个地方？”夏庭一双眼睛四处乱转，“他们有没消息传过来？”
　　“喂，喂，毕成龙，毕成龙……”夏庭没听见回答，连呼几声，回头一看，见毕成龙远远走出一段距离。夏庭急忙小跑追上去。
　　毕成龙跟在一名白大褂后面，白大褂看似走得不紧不慢，但转眼间，已经离了数十步距离。夏庭眼见毕成龙和白大褂越走越远，快要走到看不见人影，心生一计，捉住旁边经过的小护士。
　　“啊。抱歉，前面那位医生好像掉了一个钱包，我喊了他几声，他听不见，我想把钱包还给他，不知道他在哪间诊室。”夏庭边说边掏出自己的钱包。
　　小护士好奇打量夏庭两眼，又看看远去的身影，“黄医生吗？他是他们医务部的医生，平时不坐诊的，不过晚上会在长期病患区值班。你去那里找他，肯定可以找到。”
　　“谢谢你。”
　　“不用谢啊，现在很少像你这样拾金不昧的人拉，需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不用，我刚好有亲戚在长期病患区住院，我知道在哪里，谢谢你啊。”
　　夏庭拔腿飞快往回走，跑到长期病患区，稍稍平息呼吸，装作若无其事，推开住院部的玻璃大门。
　　玻璃门闪了闪，倒映出一个身影，略显苍白的脸孔，平凡无奇的五官。夏庭身体一僵，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
　　“黄医生，今天那么早过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黄医生弯起嘴角冲身后打招呼的护士笑，只这笑落在夏庭眼中，不过脸皮在扯动，根本没半分笑意。
　　“喂，先生，怎么不走啊，别挡在门口啊。”
　　夏庭缩了缩身体，把脑袋垂下来，两手抱紧装有引魂灯的袋子，一步一步挪到一边。
　　黄医生从身边经过，带起丝丝冷风，夏庭把脑袋垂得更低，两眼紧紧盯住地面。
　　白色衣衫远去，就在夏庭松一口气，正想如何通知毕成龙，眼角突然瞥见一截白色。
　　“我们好像见过面。”
　　不用抬头，夏庭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咳咳，咳咳，借过借过。”夏庭急忙往旁边走。
　　白大褂一瓢，又挡住去路，“不敢抬头？那就是见过面。我想想，嗯嗯，这个年龄……哈，记不起了，不过，你身上，”白大褂怃然飘进，“有我熟悉的味道。”说话声音就在耳边，浓浓的臭气喷洒在颈脖。
　　夏庭心头急跳，眼珠子乱转，毕成龙不在身边，怎么办？怎么办？抱住引魂灯的袋子紧紧贴在胸前，“啊？什么？你在说什么？哎呀，借过借过，我赶时间送饭呢。”
　　白大褂往旁边一瓢，夏庭趁机快步冲上前，谁知就在插身而过一瞬间，手臂猛被捉住，“赶时间？刚好，我也有事情要办。”手臂扬起，就要搭上夏庭肩膀。
　　夏庭心里一冷，心底冒出一股勇气，右手扬起，一格一挡，把黄医生的手推回去，头一抬，“医生，你认错人了。”
　　惨白的灯火摇摇曳曳，仿佛下一秒将会熄灭，视线下移，医生制服衣领处夹了一条黑色波浪长发。夏庭一愣，头发看着很熟悉。
　　“呵呵，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想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吗？”
　　夏庭下意识抬头，撞见黄医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里顿时凉透，转身拔腿就跑。
　　“想跑。”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夏庭脚下踉跄，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般，迈了两步，终支撑不住，迎面摔倒。
　　天地在一霎那倒转，夏庭伸长手臂，张开的五指不甘心从半空中僵硬落下。玻璃门外，探病的家属纷纷围上来。
　　“大家别过来，大家别过来。”黄医生首先冲过来，冲夏庭诡异一笑，“他可能是突发性心脏病，大家让开一些，让他呼吸新鲜空气。护士，立即推急救病床过来，送去急救室路程太远，就在这里的急救室吧。快。大家让开一些。”黄医生张开两臂，档在玻璃门前。
　　夏庭眼睁睁看着冲上来两名护士，抬手抬脚，把自己抬上急救病床，张大的嘴巴，想大声呐喊，却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舌头被冻僵了一般，根本控制不了活动。只能发出恐怖的荷荷声。
　　头顶景物飞速变换，呛啷两声，夏庭被推进急救室。
　　“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帮病人做基础急救。帮我通知这里的钟医生做来会诊。”
　　“黄医生，根据医院规定，急救时必须有护士在旁边。”
　　“美娜。”护士的说话未完，黄医生突然打断她，“美娜，你再说一次。”
　　“……啊，是的，我知道，我去通知钟医生。”
　　耳边听着两人对话，夏庭心里越发着急，怎么办，只剩下自己和黄医生，引魂灯呢？刚刚明明抱在怀里的。后来，后来自己摔倒，灯去哪里了。
　　夏庭慌得扭头四处张望。手指触碰到硬物，似是灯座，夏庭的心立即安定下来，还好，灯还在这里。
　　“真漂亮。”黄医生发大的脸孔出现在头顶，“白色光芒带上最精纯的黄色，生命跃动之火。”黄医生两眼闪亮，贪婪盯住夏庭肩膀，喉咙一涌一涌，似在极力压制。“真希望立即拥有。”两手弯曲成爪向夏庭捉去。
　　夏庭吓得头皮发麻，瞪圆眼睛，浑身上下却是动弹不得。
　　“可惜了。”黄医生叹一口气，慢慢缩回手。
　　夏庭悄悄舒口气，但黄医生下一句话又把夏庭的心猛提了上来。
　　“你的皮肤真漂亮，或者我可以把你的皮肤扒下来，嗯嗯，卖给骨族，他们应该很喜欢。多细腻的皮肤啊。你再害怕，看看，你在发抖。”
　　张大嘴巴，臭气一阵一阵扑面而来，黄医生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手掌轻轻飘在距离夏庭皮肤不过五厘米的上方，一遍又一遍摸索。
　　“别怕，扒了皮肤，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咯咯，咯咯，夏庭极力张大嘴巴，喉咙发出一阵难听的怪响。
　　“真动听，继续喊啊，大声用力喊啊。”黄医生挥舞两手臂，见夏庭只惊恐看向自己，张开两手，纤白的手指捉向夏庭颈脖，“喊啊，喊啊。我爱听，我就爱听你们临死前挣扎的声音，太动听了。呵呵，太动听了。”
　　“你再不放手，就只能对着一具尸体发梦。”
　　“嗯？是你。哼。”黄医生低头发现夏庭脸色已经红转黑，眼珠子开始翻白，泱泱松开卡住夏庭脖子的手。
　　“你怎么把那个女人也带过来？”
　　“一起处理了。”
　　“也好，省点事。这小子拿的是什么？抱那么紧，松手。”
　　“别乱动！”出声警告黄医生的人话音刚落，黄医生发出一声惨叫，纤细白嫩的手指眨眼间变黑，如同烧黑的木炭，片片烟灰从手指间剥落，露出深深的白骨。
　　“啊！”黄医生用两根火柴棒一样的手骨捧住脑袋，痛苦地转圈。一点点白蒙蒙的灯火从黄医生身上飘出来，慢慢飘进夏庭抱紧的袋子中。一直紧紧绑住的袋子露出一道缝隙，一抹黄铜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