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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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总是有奇遇。
大山之中有不怕死的商客趁着冬天冰雪坚硬，在雪地上行商。要想通过这样的山脉，在这时必须依仗的是这里地产的驼马，它有厚厚的皮毛，似西疆的牦牛一样耐寒而踏实。
这一趟的山路之行，让哥舒翰彻底没了脾气。
他也曾打过山地仗，却不曾在这样的季节上过山。刀割一样风能冻掉人的耳朵，全副武装的孕妇坐在驼马上，不在意的人以为马上坐了头雪熊。
随行的人们保持着最高的静默，一旦开口，冷风就会灌进嘴里，要把牙齿也冰住。
“那位不是让你不要妄动吗？”
姜辛笑了笑：“我这不是妄。”
这是谋定而后动。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偌大空旷的山谷中间难得的平地，温泉的水已经被放干，泉眼在正中央的地方，还突突往外喷涌。
这是一处间歇泉，每年的春天，有十来天会露出它隐藏的面目，将这个山谷的洼地变成湖泊。人迹罕至，只有金豹子、雪熊会来此泡澡。城中的商旅更喜欢在北楼关外就有的那些稳定的泉眼，况且，没有熏人的硫磺味。
“炸开。”
“啊？”
姜辛远远地指着泉眼：“就是那里，炸开吧。”
她没有伸出手，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在厚重冬衣的遮掩下，将要临盆的身影显得过分的单薄。就像纷纷落下的雪花，仿佛落在手心里就会融化。
“你好像胸有成竹？”
姜辛回头，剩着一双带笑的眼睛：“地图上有。”
哥舒翰心里咯噔了一下，恍惚看见当年的邵子辛。
兵士们将炸药埋好，然后踩在木板上回来，引绳很长，一直到他们面前。哥舒翰亲手点燃，那吃了火的引线，滋滋叫嚷着往泉眼中间而去。
姜辛离得极远地，看见那里发出巨大的光芒，火球腾空。火药埋在地底，以塘泥减少了冲击力，以免引起雪崩。
大瑶果然有许多能人异士。
和尚腆着肚子，站在姜辛身前：“你如何得知可在此破开暗河出口？”
“算计。”
她只是笑。
暗河春秋冬夏水路均不相同，爹爹当年给靳氏夫妇的地图固然是换了季节的，她却也偷换了回来。父女二人尽做这些同样无聊的事情，只是因为本来该要无情无义的人，总也有自己的不忍心。
哥舒翰一跃而至，虽然穿得像熊，身手一样灵活。
“不错，确实是暗河入口。靳殊成操练天算司那些人，倒也还有成绩。”
银色的小刀翻着冰冷的光芒，镌刻着一个字。刀柄上别致的花纹如同天上的彩云，这是当年由商家的小女儿亲手雕刻而成的花纹。商家的女儿，都有一双巧手，她们可以绣出天底下最精美的图案，可以雕刻出美丽的朝霞，同样也可以将地图刻在这样微小的地方。
“夏季奔流冬日静，雪山深处，藏尸骨。”
她低低地念着。
爹爹那时候将这把银刀还给义母，说既然事已至此，就当两家婚约没有过，她站在花的阴影里面，看见娘亲皱着眉头。美貌的妇人问她，阿辛，你愿不愿意嫁给殊成？
“你可愿意同他同生共死，有朝一日……”娘亲忽然笑了，“啊，你大约不懂得吧。”
“你爹爹行事，不留后路，我却不忍见你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不，或者，娘亲只是希望有一日，他能看在这把刀的份上，留你一条命……”她于是去向郭夫人讨回这把小刀，然而郭夫人拒绝了她。
“何必自欺欺人，自寻烦恼。”
义母冷冷地说，将母亲赶出门外。
她在雪地里，轻轻地将刀柄在积雪面上滚动了一圈，这赫然是一副水文图。
这幅地图早就给了他了的，只待他发现，或是永远不晓得。
势均力敌的比武较量总是好看过一边倒的形式，靳殊成避开师兄的铁拳，跳出圈子。周围的人轰然叫好，难得见这样出色身手的人，又有这样好的样貌。
匆匆赶来的兵士不怕死地跃上校场，在五大三粗的蓝将军耳边低语，蓝贺的脸色变了变，挥手让他退下。
“你小子是什么意思？”
“方便行事。”
师兄捏了捏拳头，一把抓过将军的衣领：“你小子是皇上夹袋里的人物，老子我可不是。”
看守的人来报，靳夫人失踪，野外传来不明爆炸声，他想也不想，是这人做的好事。
“炸山？你活腻了？有雪崩下来，一个都逃不了。”
“所以挑了这样时节。”
靳殊成拂开师兄的手，这时节泉眼四周温度相对高，又有淤泥缓着，加上姜辛算计得当的火药分量，有九成的把握。
“你甩开天听，不怕陛下怪罪？”
“果然瞒不过师兄。”
靳殊成温文有礼地感叹让师兄大人一阵脱力。当年天听组织新起，不知收敛，得罪了朝中重臣，又被姜家打压，陛下原本已下了剿杀令，却在靳殊成的进谏下，改为拉拢招安。天听的首领欲向姜家寻仇，且又在靳殊成手里捏着性命，这些年来明着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实际却是靳殊成手中的另一股力量。靳殊成手中的暗卫本是元丰帝直领的皇家暗里力量，负责上下监察，除了元丰帝外，不听任何人调令。元丰帝将这支力量交给靳殊成，却又让明明是靳殊成直属的天听反过来监视这位心腹，帝王此心，他一个大老粗不耐烦猜测也不想猜测，却也知道他擅自制住天听，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这是在挑战天家的权威。
“陛下如果怪罪师兄，我这里先同师兄赔罪了。”
蓝贺鼻子里哼了一声：“当真有恃无恐？”
“陛下是圣君。”
被这人温吞又倨傲的回答噎了个半死，蓝贺心中憋屈。罢，这人有这样胆量行事，必然也是有后手的。
“只是……”
靳殊成看了看天色：“还请师兄帮忙，这几日……怕是不会太平。”
“得了吧，这北楼关，什么时候太平过。”
武将拳拳生风：“小子，再来！”
靳殊成微笑着格开师兄的拳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