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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惠风穆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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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暮紫走后,花迟便被闻归寒送回了自己房间。
先前闻归寒未归时,花迟便已在他和墨鹦的房间旁又定了一间房,男女有别,总不能挤在一起。
一坐下去,花迟便沉下脸来道:“结缡,你想怎么样?”
结缡从她身后闪出来,踱到床榻边坐下,笑道:“咦,难道我方才替你回答得不好么?”
花迟转身瞪他:“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我瞧着九哥哥一点儿也不想让小侯爷跟着我们一道走,若是借着方才的机会装糊涂不是更好?”
结缡笑得悠然自得:“不刨根问底,他要如何拒绝?待明日启程,小侯爷自己跟了来,他拿什么说辞打发人家走?”他往后一仰,舒服地躺倒在软榻间,“丫头,你别急,看着吧,你的九王爷自有办法。”
花迟恼道:“我只不想这麻烦,是我带给他的。”
结缡轻声笑道:“你呀,你不仅不是麻烦,还对他颇有用处。”
花迟轻“咦”了一声,语气里略略带了惊喜,却又不再问下去,只抒出一口气,笑道:“那便最好,你可别诓我。”
结缡睁开眼,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她。
花迟道:“你看我做什么?”
结缡长声笑道:“丫头,我自当你天真痴傻,却是大错特错。”
花迟凝起两道柳眉,唇畔带笑地转首看向窗外,月色如水,却也干净清凉。
果然不出结缡所料,第二日闻归寒跨出大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牵马立在客栈前的翩翩少年——萧暮寒果真是准备着要同他们几人一并上路,是以清晨便已恭候门前。
闻归寒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
萧望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试探他的心思,二是用来判断赌注押在哪一方较为有利。萧暮寒是敌是友难以预料,闻归寒更不愿将他留在身边。
由萧暮寒二度引见,闻归寒再次在长陵侯府见到了长陵侯萧望。
此番他以“侯爷年事已高,小侯爷为独子,不应擅离长陵郡”为由,婉拒了萧望的请求。
而对此,萧望又提出改由萧暮紫陪同闻归寒去往沮阳历练,其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萧望此言出时,花迟正被结缡催促着赶去长陵侯府,红衣清丽的少女才跨过长陵侯府的门槛,就被萧望这一句惊得抬起了头。
闻归寒面容上始才有了淡淡笑意,携了花迟的手,再度婉言谢绝了萧望提出的要求。
萧望只打量着花迟,笑道:“这便是颜二小姐?”
花迟含笑颔首,并福身行礼:“花迟见过长陵侯。”
当年花迟与闻归寒幼时情谊甚笃,整个皇宫上下尽知,如此藏不住的消息,自然人人心知肚明,而结缡所说的“颇有用处”便是在此——传言里,九王爷与颜二小姐自幼青梅竹马,颜二小姐娇纵善妒,自然是容不得萧暮紫的。
萧望只得这一儿一女,定然是舍不得独女受此委屈的,当下了然一笑,只松了手道:“王爷此去沮阳,路途遥远,万望珍重。”
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归寒拱手只道:“多谢侯爷厚爱。”说罢只牵了花迟出长陵侯府而去。
花迟灵慧聪颖,出了侯府便笑道:“长陵侯那只老狐狸,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闻归寒只抿唇噙笑:“出了长陵郡在同你细说,此地不便。”他又停下脚步,与花迟问道,“墨鹦呢?”
花迟只道:“来时我嘱他在城门前相候,马也让他牵走了。”这是结缡的主意,若是萧望不肯放人,两人只消能冲到城外,上马便能走,省去不少功夫。幸而萧望并未为难闻归寒,而是在见了花迟后便爽快地放人离开,也颇为顺利。
“蓝田的长陵侯府虽只是长陵郡的分侯府,却也向来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闻归寒忽地如是问道,说罢便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起花迟来,生怕她伤到了哪里。
花迟背地里吐了吐舌头:总不能告诉闻归寒是结缡把守卫都放倒了吧?她肃然了神色,只道:“是那小侯爷放我进来的。”
闻归寒也未质疑,只颔首淡道:“萧暮寒此人,性情深藏、行事难料,日后也当是个人物。”
两人快步出了蓝田县,果见墨鹦正牵着两匹马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
见两人出来,墨鹦方欢喜地迎上来道:“二小姐可真聪明,那小侯爷果然不再跟来了。”
花迟瞥见身后的结缡得意地冲她笑,当下也只得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留在九哥哥身边,自然不能笨了去。”
花迟说罢,目光还在墨鹦身上游移了会儿,反是惹得墨鹦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我可不笨!”
闻归寒微微一笑,却是又道:“迟迟,你来蓝田时的马呢?”
花迟略怔,忙道:“急着赶路,进客栈时让那马挣开跑了。”她低首轻道,“我……我不太会骑马。”
事实上,是结缡背着她夜里赶路追上来的,否则,她还真没有骑马来的本事。
闻归寒随之想到那日她膝盖上的伤,便道:“身上的伤可好了?”
花迟念及灵堂上的伤心事,心底略有凄然,面上却仍是嫣然笑道:“好了大半,九哥哥放心吧。”
闻归寒略一颔首,忽地矮身揽臂一抱将花迟举上马背,又细心替她整理好衣衫,方跨马而上,坐在她身后。
墨鹦也随之翻身上马,只听闻归寒道:“墨鹦,只怕我们要尽早赶去沮阳了,这几日便辛苦你了。”
墨鹦郑重应着,心头却十分高兴,只道闻归寒终于不再如来时那般颓废了。
花迟却意识到闻归寒心中必然已有了计较,便也不再多言,只乖乖窝在他怀里甚少乱动。
路上极为顺畅,多是太阳照得又暖和又舒服,花迟在马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闻归寒隔了半日,便唤她醒来饮些水。
花迟醒来精神极好,只扯了他袖子又问长陵侯萧望一事。
此时大道上左右无人,墨鹦借此机会赖在树荫下补眠,闻归寒方在带着花迟坐下,徐徐与她道来。
“萧望昔年与父皇联络颇密切,而今立场难判,贸然相应只会得不偿失。而正如他所说,父皇身体一向健朗,怎会……”闻归寒深深叹了一声,方继续道,“萧暮寒与萧暮紫如此大张旗鼓地请我去长陵侯府,蓝田离天景又相距甚近,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皇兄的。我原不欲这般赶路,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做,迟迟,你可明白?”
他突然一改先前懒散行路之风,快马加鞭要赶会沮阳,不过只为让闻清桓知道一个他营造出来的真相——颜韵之死后,他怕再卷入这些风波,是以萧望一经试探,他便急急落荒而逃。
让一向骄傲过人的闻归寒隐忍至此,也算是将他逼到极限了。
花迟握紧了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软言道:“九哥哥,你别难过,人有天报,现下这些事,忍得一时便是一时,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闻归寒只略略颔首,便不再与她多言,目光复又投向远处几不可见的城池,瞳孔里沉浮了又积淀下的,只有无言的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