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花寒》青红浅碧

9、惠风穆穆（二）

　　三人一魂这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日落前赶到了下一个郡——安阳郡。
　　安阳郡乃是大城，因距天景已有一段路程，是以虽繁华却风格迥异。此处隶属安阳候云峥所辖，历代皆人才辈出，每年科举必有安阳郡之人鹤立鸡群，是以其人杰地灵之名也传遍了这满朝上下。
　　先代闻氏定国，取国号为熹，也是由安阳郡所属熹县所来。
　　安阳郡于闻氏而言，实是心腹重地。
　　安阳郡虽繁华富裕，却有一怪规，那便是不闭城门。是而闻归寒特选在夜深时分入城，也是为防在此令长陵郡所发生之事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花迟也颇为心事重重，然而她所担忧之事，却非闻归寒那般。花迟的沉默，是为了她的母亲。花家祖籍亦为安阳郡，花汀如自嫁入颜家之后，从未回过安阳，此次乃是花迟第一次踏进母亲的故乡，心中自有一番五味杂陈。
　　结缡倒是逍遥，晃晃悠悠地飘在马边，还嫌马跑得慢，时不时在马耳边吹上一股阴风，直叫那马惊得撒开蹄子狂奔。
　　到了客栈前，闻归寒始才勒住了受惊的奔马，将花迟抱下马来。
　　花迟被结缡这一闹，满腹心思去了大半，只瞪他一眼，便乖顺地随闻归寒进了客栈。
　　一路颠簸下来，她也极为疲倦，只轻借着闻归寒的手臂倚着，算是勉强还能撑出几分精神。
　　墨鹦身上的盘缠不多，算来算去，若是要了两间房，只怕日后上路多有不便，他一脸为难地看向闻归寒。
　　闻归寒也颇是头痛，在钱财问题上，他一贯是不通的。闻清桓不曾给过他一分一毫的俸禄，墨鹦身上带着的银两还是他变卖了大量过去珍藏之物才攒来的。
　　花迟见状，却是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桌上，解了墨鹦之困。
　　三人往楼上去时，闻归寒低首看向花迟，花迟始才解释道：“我走之时，顺道偷溜去了二娘藏着的小金库，能拿多少是多少，都带了出来。”
　　闻归寒轻声一叹：“未曾料想，我竟也有这一日。”先帝在时，他是衣食无忧的皇子，先帝一死，被兄长嫉恨的他，却身无分文地被赶着离开帝都，这天差地别中包涵的复杂情感自不用明说，花迟亦是懂的。
　　花迟只冷哼道：“皇上吝啬得很，我听着二娘的口气，就晓得他定然要为难九哥哥。这般容不得人，还做什么皇帝。”
　　闻归寒眼疾手快地掩上花迟正说着的嘴巴，侧首至她耳边轻道：“小心隔墙有耳。”
　　花迟登时醒悟过来，忙颔首移开闻归寒的手，只比了一个数目，道：“我身边大约还有这些，撑到沮阳应是不成问题。”
　　闻归寒只是略点了点头，嘱她收好。
　　他是男子，怎可靠花迟接济过日子，回沮阳路上需得银两，到了沮阳上下打点需要银两，重整旗鼓还是需要银两，单花迟那点，不过是微末之数罢了，仅解近渴，救不了远火。
　　至于要如何筹措银两，他也是毫无头绪——自幼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兵法战术，哪里会敛财之道？
　　送花迟回房后，闻归寒方与墨鹦坐进房内相对无言。
　　墨鹦半晌按捺不住，咬牙道：“王爷，这么下去不是法子。”
　　闻归寒斜了他一眼：“我也知道不是法子。”
　　墨鹦颇有些快痛哭流涕的味道，一路来闻归寒悠闲自在得很，万事皆甩手不管，都是他忐忑不安地每日入睡前将兜里的银两翻来覆去地算。
　　“那王爷可有什么好方法？”墨鹦的目光闪得晶晶亮。
　　闻归寒一展袖子，面向他施施然道：“没有。”
　　墨鹦一霎沮丧了脸，默默退回到床边。

　　这厢主仆二人在苦思冥想之时，那厢花迟已借了结缡之力，偷偷跳窗从客栈里溜了出去。
　　依目前情形，三人必定无法在安阳停留过久，否则闻归寒这一路戏就白演了。花迟却极想往花家去一次，只得央了结缡偷偷带她出门。
　　结缡被她磨得没法子，只好携了她往花府方向去。
　　花府在安阳也算大家，花迟也打着顺手从花府敲几笔的主意。说来也十分惭愧，不得已之下，她也竟将聚财的主意打到了母亲娘家身上，想来也觉有些不齿。
　　花府门楣宽敞，结缡送她去了门房，周旋了许久，还是放心不下，踱在了她身后——左右也无人看得见他，这点他却是极为放心的，只是……
　　结缡摇了摇头，还是随花迟走进了花府。
　　门房问来者何人，花迟报了母亲花汀如之名，门房登时惊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被花迟一催促，方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匆匆往府里通报去了。
　　花迟略有些忐忑地在门前候着，许久不见人来，又低声与结缡道：“你说我会不会被赶出去？”
　　结缡摸了摸下巴，笑道：“最坏的结果么，却也不是被赶出去，至多避而不见罢了。”
　　花迟奇道：“父亲定然知晓我是同王爷同行，花家必定也早知了消息，王爷此刻身份敏感，花家若想明哲保身，也不是不会那么做的。”
　　“人情冷暖，或许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糟。”结缡微微笑着，轻轻抚了抚花迟的头发。
　　花迟复又撑起明净的笑，面向着花府，道：“好吧，我再信你一回。”
　　正说着，夜色里急急奔出一人来，半带着笑，气息未平，看了花迟立在门前却道：“这便是表妹么？”
　　花迟抬首看那人，二十多岁年纪，眉目秀美细致，气息与当年温柔安顺的花汀如颇有些相似。
　　那人见花迟不答，又温声问了遍：“可是汀姨的女儿？”
　　花迟方回以一笑道：“是，花迟见过表哥。”
　　她面貌生得灵秀精致，既有花汀如的清婉，亦带着颜晟的荣华之美，颇有贵女气韵，是以寻常人见了她总觉得盛气凌人，其实不然，若说盛气，也全因了她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目，和两道挑高的细眉。
　　“我姓谢，名长儒。论辈分，汀姨是我的小姨，迟迟，你可唤我大表哥。”他这般笑着，眉眼里极为亲和。
　　花迟到了此时却极为乖觉，安顺地轻唤了声“大表哥”。
　　谢长儒见她乖巧，心头十分欢喜。花汀如早年离家后便再未回过，又红颜薄命早早过世，念及表妹自幼失母，谢长儒心内亦不禁多了几分柔软。
　　他伸手递与花迟道：“长辈们在内院，我已遣人去通报，迟迟随我进去吧。”
　　花迟甚少与人亲近，此刻不得已方握住谢长儒的手，甜甜笑道：“有劳大表哥。”
　　再向后一瞥，竟已不见了结缡的身影，她心中不由恼道：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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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日更，昨天心情不太好，没更成，抱歉抱歉啦~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