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坠》黄衣喵斯塔

16、第 16 章

　　脚步声在树林中响起，又迅速分散，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马蹄声也开始从后面远远地传来。人数并不是很多，但行动非常敏捷，并且似乎已经跟了有一段时间，只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当这些脚步声未减反增时，止水开始怀疑起那些人的身份了。止水猛地转身盯向树林深处时，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是密探吗？止水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明明已经被发现又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一边的维生和凛炎显然也察觉到了有人正在跟踪他们，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张望，都再也见不到任何人影的出没。三人虽然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却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彼此靠拢，一边前进一边全神贯注地注视周围的细小动静，哪怕能一丝找出那些人藏身的蛛丝马迹也好。
　　就在身边不远处，那些人虽然藏得很隐蔽，但偶尔响起的窃窃私语已经全部清楚地收进止水的双耳。那些话明明白白地印证了止水的担忧，果然是皇宫派来的密探。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止水立即用布条将自己的脸包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树的缝隙间寻找敌人的踪迹。他们看来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比起维生他们三人那显眼的装束，他们选择了与树林颜色相近的深色的衣服，那使得他们在茂密的树林中很难被发现。
　　突然，三人发现一个黑影从他们眼一晃而过，于是不禁停住了脚步。树林中静得仿佛坟地，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止水凝神站在原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仔细地倾听周围传来的细微声响，以此来判断敌人的方位。维生与凛炎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止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孔上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霎时，红色长鞭如同幽灵般地掠过二人的视线，甚至连从哪里取出、什么时候取出的都来不及知道。
　　红光闪过的同时，止水已经飞身跃起冲向前方茂密的树丛中。只见那道红光忽左忽右，像是一条饥渴的毒蛇不停地疯狂舞动着。一声声惨叫伴随着红光的狂舞而发出，每一声惊叫都像是一把刀子扎进维生的心脏，她从来没听过一个人的叫声可以如此凄惨。维生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那道红光忽儿湮没又立即闪现，比起上次在家里看到的，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突飞猛进地增长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一切，难道上次止水并没有用尽全力？还是说他有什么秘术可以让武功在一天一夜中增长数倍？
　　还来不及猜想，一只有力的手已经从背后将维生一把抓住，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拎起，摔到了马背上。维生惊恐地回头，只见身后是气宇轩昂的一个中年男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自己。维生立刻不安扭动起来，扭得马匹不停地嘶叫着。要不是那个人有着极好的驾驭能力，恐怕此时马匹早就载着维生四处狂奔了。
　　“你是谁？”维生边大声叫着边用手撑住马鞍，一个纵身，用力飞身下马，稳稳地落地，站到了凛炎身边。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笑着赞叹维生的功夫了得。似乎是觉得遇到了好对手，男人兴致盎然地策马围绕维生和凛炎走了两圈。趁着他们迷惑地盯着自己看时，男从突然吹起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顿时，一群人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维生见状立刻拔出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作好随时迎接攻击的准备。然而令维生不解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围攻她，这些人的衣着不像流民，尤其那个男人骑的赤马，油亮骠壮，显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她立时想到了自己可能遇上了土匪，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感觉让她觉得那个骑马人根本不像土匪，倒是很像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
　　身边那十来个人围着他们不停地打转，仿佛就在等骑马人一声令下，然后就可以一起冲上来将二人抓住。当他们突然之间微微动了一下时，凛炎迅速地一把抢过维生的匕首，将她拉到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手匕首就像士兵刺去。他虽然动作比常人快了许多，然而由于武功不济，那些挥刀的动作看在骑马人眼里无疑成了一场用来消遣的表演。
　　“凛炎，回来！你打不过他们的！”维生焦急地对凛炎喊着。
　　但凛炎丝毫不理会她，仍旧拼命地与敌人厮杀。
　　“小心！”维生突然惊叫了一声，但是已经迟了，一把长刀已然凌空而下，劈向凛炎的背脊。凛炎想躲，但是身边的三个敌人将阻挡了他的去路，即使后退也不过是将自己送上刀口而已。凛炎沉住气，心想着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拼了再说，于是不管死活地一刀捅向面前的人，然而刚伸出去便被敌人轻松地挥了一刀，将匕首砍飞了出去。
　　死定了。凛炎蓦然地心中下了这个定论，但出乎他的意料，背后的刀迟迟没有落下，反而是前面的敌人，个个神色惶恐地看向他身后。凛炎惊异地回头，只见身后手持长刀的男人固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刀已经落在地上，一根红色鞭子绕在他的脖子上贪婪地吮吸着他流出的鲜血，而在他身后手持红鞭的人正是止水。虽然他蒙着整个脸，但那双眼睛中充斥着的杀气与冷酷，使他看起来如同地狱中恶魔。随着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灰暗，止水一挥手收回长鞭，与此同时，那人的脑袋也随之与身体分离开飞了起来，从脖子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如水柱直冲天际。那具无头尸体直挺挺地朝凛炎倒下，凛炎本能地倒退几步，却惊恐地发现那颗人头从空中掉到了自己脚边，滚动了两三下后停了下来，一双至死不肯闭合的双眼，瞪得圆圆的望着天空。
　　凛炎与维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脸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维生更是感到一阵恶心，弓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见此状况的其余人早已忘记自己的使命，拼尽全力地四散逃走。止水似乎并不甘心放过任何一个，一甩手将长鞭向空中抛去。如同得到生命的长鞭追逐着逃兵的脚步，仅一个回旋便将所有人抡倒在地，掀起大量的鲜血染红了树林。
　　中年男人下马震惊地望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一把抽出长剑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搏斗，虽然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止水的对手，但至少对他而言，必须为同伴报仇，也必须保住作为男人的尊严，哪怕拼上性命也再所不惜。
　　他低吼一声，持剑冲向徒手的止水，准备趁他的长鞭还没回到手中时就直取他要害。眼见剑锋马上就要刺进止水的心口时，男人忽然感到脖子中一阵冰凉，随即便意识到了那条夺取所有同伴生命的长鞭已经缠住了自己。很快就会和他们一样身首异处，男人已然有了这样的觉悟，但他并不因此而害怕，他坚定地看向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无所畏惧。
　　然而正是这样一次眼神的交接，使双方心中均为之一震。疾驶而去的剑锋突然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准确无误地指着止水的心口，却没有再刺下去。而止水举起的手也轻轻地放下，长鞭在男人的脖上松开，缓缓地滑了下去。他们默默凝望着彼此，没有交流，却同时低下了头。
　　“走吧。”止水示意了一下凛炎，收起鞭子一言不发地走过男人身边。蓦然地，止水停下了脚步，轻轻地翕动双唇，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背对着离自己逐渐远去的三人，男人没有去追赶，他呆立在原地望着明澈如水的天空，良久，才喃喃道：“止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