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破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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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的冬日又冷又漫长。
一年中有几乎一半的时间都是冬季，冬日中又近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落雪。
从那日小雪过后，又纷纷扬扬落了十几场雪，才算真正到了隆冬腊月的时节。
入了腊月的天气实在太冷，在外面呵口气都似乎能在嘴里被冻结成冰。于是李皎玉前些日子直接强行停了黎清和的剑术课，原因自然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
毕竟黎清和还只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经不起外头这样的天寒地冻。
黎清和也难得的乖顺下来，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再没吵着要出去练剑。
不过倒也没真彻底闲着。
李皎玉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支着脑袋看向书房里的黎清和，有些昏昏欲睡。
这孩子，整天就知道捧着自己放在书架多年的那些术法密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好学的。
甚至他现在看的这本里面，很多法术不过是自己许多年前上学无聊时写着玩，拿来给自己解闷的小把戏。
比如黎清和现在学的这个，以水凝花……
简单来说就是任何与水有关的东西，都能在水属性灵力的催动下结成自己想要的花朵形状。不过李皎玉创造的这些术法和灵力属性并没有什么相关，就像现在，黎清和木属性也一样可以用的很好。
至于为什么自己在书上记载的是水属性……因为李皎玉的灵力属性是水。当初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无聊到翻这本书上的法术练习，李皎玉写过后就直接丢进了书架里，从未拿出来修订过。
李皎玉摸了摸鼻子，一时竟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个架子里翻出来的陈年老书。
虽说这个小法术自己至今还很喜欢用，但是看自己的徒弟这样认真的练习，李皎玉突然就有种莫名的羞耻。
自己年少时跟着父亲练正经法术时都没这样认真过。
李皎玉又看了看一边看书一边拿茶水练习，一脸严肃的黎清和，在心里默默地拿袖子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
可能这就是天选卷王吧。
玩都玩的这么认真努力。
看着黎清和垂着头摆弄了半天做好的茶花，李皎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孩子是不是因为在山上闷得太久，才对这种无聊的小把戏这么感兴趣？
他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脑子里残缺不全的回忆，似乎……黎清和这时候应该到山上有大半年了。
他一次都没有下山过。
李皎玉想到这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书房里正低头摆弄茶花的黎清和给吓了一跳，手里的花瞬间化成一滩茶水，洒了黎清和满腿。
黎清和湿着裤子走出书房，李皎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好像是把黎清和吓得够呛。他有些尴尬的小声开口，“咳咳……刚才不小心睡着，头撞桌子上了。”
话一说出口，李皎玉顿时觉得更尴尬了。
徒弟在认认真真学习，虽说也没学什么正经法术。
可师父却在外头偷偷摸摸打盹。还不小心磕到头了。
说出去这做师父的颜面何存。
简直荡然无存啊！
不管黎清和刚才有没有听清自己说的话，李皎玉显然没打算给黎清和更多反应的时间，他迅速地站起身走到黎清和面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快过年了，想不想下山玩？”
“师尊带你下山去吃好吃的，再给你买点好玩的。”
李皎玉似乎是怕黎清和想起来自己刚才说自己睡着了的事情，急急忙忙又补充了一句自以为对少年来说很诱人的条件。
“兴安城里可是什么吃的玩的都有，你想不想去？”
黎清和有些狐疑的看着一脸尴尬似乎在努力掩饰着什么的李皎玉，伸出手推了推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
“师尊，我衣服湿了，让我先换个衣服……”
李皎玉听到对方说的话不禁干笑了两声，面色似乎更尴尬了。
黎清和背对着李皎玉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又顺便在头上扎了条红色的发带。随后他转过身，对着李皎玉弯了弯眼睛。
“师尊刚才说要去哪？”
李皎玉站在原地呆呆地应了一声哦，随后反应过来，开口道，“带你去山下，兴安城里走走。”
“你没有在城里玩过吧？兴安城里可好玩了。”
李皎玉似乎是想起了许多年前，前世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背着父亲偷偷下山，戴着长长的斗笠遮住自己的脸和身形到山下的兴安城里闲逛。
那时候似乎也是冬日腊月，要过年的时节。
兴安城里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早早挂上了大红灯笼，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火红一片。他这身打扮一眼看去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特别，但城里的百姓倒也似见怪不怪一样，热情地招待他吃饭。临走时还送了他不少特色的干果子，沉甸甸的一袋塞在他手里，叫他拿回去和家里人慢慢吃。
当真是民风淳朴。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师尊，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黎清和有些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李皎玉看着面前已经穿戴整齐的黎清和，心想：你这还让我怎么拒绝。
你这根本就没有在诚心问师尊的意见好吗？
但是他忍住了这句在心里的咆哮，转而摸了摸黎清和的头，脑子略微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扫小徒弟这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兴致了。
“走吧。这会出发刚好到兴安城里吃晚饭，晚些时候还能看见烟火会。”
李皎玉扯着黎清和的衣领就往外走，而后将黎清和带上了自己的灵武。似乎是第一次御剑飞行的黎清和兴奋之余显然还有些害怕，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李皎玉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李皎玉精壮的腰。
察觉到黎清和这种颇为依赖的动作，李皎玉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守着父亲留下来的戒律，倒让黎清和这种正是天性爱玩年纪的孩子也跟着自己被关在在大山里，这么多天，连个能说话的玩伴也没有。
虽然黎清和一向刻苦勤奋，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劈成两半用，一天学上十二个时辰的术法，练上十二个时辰的剑术。
但无论如何，无论他经历过什么，黎清和终归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也有孩子心性大发，有些贪玩的时候。
就像今天上午，黎清和应该是在书架里悄悄摸索好久才找出那么一本记载着消遣法术的书卷，许是觉得自己平日这个时候正在小睡，他才挑了个不大会发出声音的凝花术法来玩，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自娱自乐。
李皎玉想，黎清和有些太懂事了。
显得自己像个混球。
他曾经很多次怨恨过父亲，恨父亲剥夺了他的自由，将他拘在山中这一方小天地里。
黎清和的生活更是两点一线……
可黎清和他竟然不怪自己。
还亲亲热热地叫自己师尊，还愿意这样毫无防备地依赖自己。
李皎玉揉了揉有些酸楚的鼻子，只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冷了。这才刚一出门，就冻的他鼻子里面都开始疼了。
他一边御剑一边在心里想，什么清规戒律，上辈子守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自己飞升成神。
甚至死了连化成灰的资格都没有。
真让人心寒。
所以说，什么狗屁的规矩。定规矩的神都早在不知道多少个八百年前彻底消失了。
前朝的剑，还能真的斩他本朝的官不成？
李皎玉忽然就想到黎清和那双看向自己时熠熠生辉的晶亮黑眸，暗下决心。
实在不行，不当神不就行了。
反正上辈子出山后似乎混得也不比现在当护林员差。虽然后期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但是照目前的这个形势看，那些意外也不会再发生了。
李皎玉想到这，一时间心情也轻松了几分。他虽然格外容易感伤，但也一向擅长自己安慰自己。
也别管想出来的办法到底行不行得通。
总归是先想出了个办法嘛。
兴安城就在山脚下不远，不过两刻钟的工夫，李皎玉就带着黎清和在城外稳稳落地，无名剑化作一道冷冽的银光，飞回了李皎玉体内。
李皎玉看着面前古老的城门，前世一些纷乱的记忆似乎在拼命涌上脑海。
黎清和这头下了剑，刚一站稳就像个撒了欢的兔子，蹦蹦跳跳的往城里跑去。李皎玉一时间也顾不得站在门口回忆往昔，生怕黎清和在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与自己走散，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牵过黎清和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自己的手有些冰凉，少年的手确是热乎乎的，手心甚至还渗着一层薄汗。
黎清和偏过头看了看身侧牵着自己，神情却有些恍惚的人，晃了晃李皎玉的胳膊，开口询问。
“师尊？师尊？”
李皎玉恍然回过神来，俯下身朝黎清和指了个方向，隔得有些远，依稀可见是一座酒楼的模样。
“饿了吧？师尊带你尝尝这的特色。”
提起吃来，李皎玉倒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少年时那些随心所欲，还不大受拘束的岁月里，颇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你家乡不在这里，应当是没吃过这个的。”
“我也是许多年前偷溜下山的时候才吃到的。”
似乎想到了当晚回去后在父亲手底下挨得结结实实的一顿戒鞭，李皎玉本来兴致勃勃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味道真挺好的……就是有点疼。”
黎清和此刻倒不会什么读心之术，所以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分迷茫的看向身侧的李皎玉。
这吃食难道会打嘴不成？
吃了……会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破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