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只想和徒弟he》时修远

9、破戒2

　　李皎玉再次站在这座酒楼门口，只觉得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又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叹道一声恍如隔世。
　　不过也确实是隔世了。
　　上次怀着雀跃的心情来这里时，自己还是看起来约摸十几岁大的少年，历经前世数年间的种种颠沛流离，腥风血雨，原以为一切都彻底结束在了刺向心口的那一剑里……却不曾想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样安宁恬淡的日子来。
　　只是如今少年人换成了黎清和，而自己已经是历经两世的老家伙。
　　真是如黄粱一梦。

　　这家酒楼名叫映山红。
　　店门上挂的匾额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题写着店名的黑色的笔迹看起来却依旧遒劲有力。匾额一圈刻着细密的红色杜鹃花纹样，花朵虽小花瓣却分明逼真，足以见得酒楼的主人对这块牌匾的用心。乍一看虽觉得老板的审美不免俗气，细细品来倒也合这里的风土人情。
　　淳朴热情，粗犷直爽。
　　与店门口热情奔放的装修风格不同，店里却没有那么多小二忙前忙后的主动来招揽客人。这也是李皎玉一开始会喜欢这里的原因。
　　也许是在山里清净惯了，虽然羡慕俗世的热闹，可若真要多与人交谈几句，李皎玉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这里就刚刚好。
　　此时虽不是正饭口的时间，站在门口一眼望去，房间里却几乎是坐满了人。李皎玉领着黎清和走进店里，里头的装修一如记忆里的那般古朴雅致，只是朱色的桌椅板凳在悠悠岁月里浸染久了，比起从前倒是越发的有光泽起来。
　　他挑了个最里头有些偏僻的位置坐下，屋子里有些喧闹的人声似乎也被隔绝了几分。
　　李皎玉叫了一声小二，原本在里间忙活的小二应声而来，布置上了碗筷，又麻利地递上一份树皮纸做的菜单，上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店面上的菜品。
　　李皎玉接过厚厚的一叠纸，点点头自然地道了声谢，将纸张放在黎清和的面前，嘴边带着点点笑意。
　　“你瞧瞧想吃什么？”
　　黎清和瞧着厚厚的一叠纸，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翻起。只随便指了几个菜，“就这几个吧？”
　　李皎玉瞄着黎清和指的几道菜，偏过身对小二说道：“八宝鲤鱼，松香鸡，两碗米饭，一碗云片银耳羹。”他略微顿了顿，才又继续开口：“再上一壶冷葡萄甜酒来。”
　　李皎玉瞟了一眼咬着筷子出神的黎清和，又叫住了刚要离开的小二，“再给孩子加一碟雪红果。”
　　小二飞快的在纸上记下了菜名，一溜烟的进了厨房。
　　李皎玉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揉了揉黎清和的头顶。少年的个子微微长了些，也不似刚来时那般单薄，李皎玉看着甚是欣慰。

　　不多时，几个小二端着菜品走了过来，沉默而麻利地将菜碗摆上了桌。
　　肥嫩的鲤鱼佐以鲜美的冬笋冬菇口蘑，切成细碎的丁子，一上桌便香气四溢。在酒中腌过的飞龙肉，打上花刀，嵌上松子仁，入锅炸得金黄酥脆，再放入锅中细细地煨上些时候，油亮的卤汁裹在酥烂的肉上，入口生香。
　　李皎玉夹了些鱼肉和鸡肉放进黎清和的碗里，黎清和端着饭碗，嚼着嘴里的饭菜，眼睛都有些直了，支吾了半天，才感叹出声。
　　“好香……”
　　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还不忘贴心的奉承几句李皎玉，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和师尊在家里做的一样好吃。”
　　李皎玉看着黎清和的反应，想起上一世自己似乎也带黎清和来过这里，只是那时黎清和还十分拘束，只心不在焉地尝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说自己吃饱了。随后就走出了酒楼，不知所踪。
　　看着现在少年垂着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李皎玉心里十分欣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慢点吃，小心卡住。”
　　李皎玉加了几块鱼肉放进面前的碟子里，耐心的挑着鱼刺，随后将挑过刺的白净鱼肉夹进黎清和的碗里。
　　黎清和看着李皎玉夹在自己碗里的鱼肉，有些怔愣，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
　　“师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本是黎清和的一句感叹，李皎玉听到后却有些沉默了。
　　自己为什么对黎清和这么好……起初也只是因为不想此生再被黎清和讨伐，不想再跪伏在他的面前拔剑自尽。
　　后来……
　　后来又渐渐觉得，黎清和本性似乎也不是自己印象里想的那般冷血无情。他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会守着厨房给自己做一碗热汤面，会因为自己给他亲手做一件丑丑的斗篷而高兴好几天，会在感受到自己给他的一点温暖后，努力地回报给自己更多。
　　黎清和明明生活的那样苦，却还是愿意对自己释放着源源不断的温暖善意。
　　他开始愧疚，愧疚自己前世竟那般冷待苛责甚至是有些折磨黎清和，愧疚自己的冷冽无情影响了少年本可以幸福快乐的一生。
　　他无比地想要在此生弥补。
　　仿佛这样就能填补他前世犯下的种种弥天大错。
　　不过李皎玉显然不打算把自己心里想的这些告诉对方，所以他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又夹了些鸡肉放在黎清和的碗里。
　　其实他本想回答说“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然要全心全意对你好”，又或者说“师父对自己的徒弟好，不是理所当然吗？”，可是话到嘴边，又突然觉得有些肉麻。
　　所以隔了很久，他只是干巴巴的开口：“哪来的那么多话。”
　　听起来倒像是有些嫌弃黎清和多愁善感似的。

　　黎清和也没再多言语，红着眼眶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碗饭，李皎玉又将云片银耳羹递到了他的面前。
　　“有那么好吃吗？这就香哭了？”
　　黎清和一向很好哄，果然就被李皎玉这句话逗笑，用手背抹了抹有些潮湿的眼睛，向嘴里送了一勺汤羹。滑嫩鲜香的鸡茸包裹着银耳，汤底只有淡淡的盐味，入口却也不觉得乏味。
　　黎清和只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似乎自己很早以前就吃过这道菜，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些记忆就像是这碗汤里浮浮沉沉的香菜碎，熟悉的味道总是缠绕在舌尖，可黎清和想去捞，却怎么也捞不上来。
　　他偏过头瞟了一眼坐在身侧的李皎玉，有些若有所思。
　　李皎玉此时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黎清和一闪而过的目光，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仰头尽数倒进了自己嘴里。
　　淡紫色的液体从杯中滑入口腔，入口先只觉得冰凉沁心，回味又带着丝丝清甜的果味酒香。
　　前世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夜里，自己尚且夜夜不得安眠，也再无心思去饮酒，算起来也有十数年未曾痛快地喝过一场。
　　李皎玉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这甜丝丝凉津津的一壶甜酒勾起了少时的热烈酒瘾，结账时又向店家讨了两壶烧白，左手拎了给黎清和打包的雪红果，腰间挂着烧白，右手牵着黎清和出了门。

　　冬日的白昼总是格外短暂，待他们走出门时，外头已是傍晚时分。
　　师徒二人此生还是第一次并排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残阳在天边映照出金色的光辉，李皎玉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垂头看向身侧的黎清和，语气轻快。
　　“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烟火会。”
　　“左右下山一趟，师尊带你好好逛逛。”
　　黎清和顺从的被李皎玉牵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也许是穿的太过厚实，又被人群拥挤着，黎清和的手心渗出一层潮湿的汗水。
　　他有些微微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师尊，你慢点……”
　　李皎玉许是喝了些酒，有些兴奋，见黎清和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直接一把将黎清和抱起，扛在了自己肩头。
　　少年的身形还未发育，虽比初见时壮实了许多，但在李皎玉的面前还是像只瘦弱的小鸡崽。李皎玉单手将黎清和托在肩上，搂住了少年细嫩的小腿。
　　“你看，那边的父亲也是这样抱孩子的。”
　　李皎玉伸出提着果子的左手，努力指了指远处讲孩子扛在肩膀上的男人。
　　“你师父我可比他壮多了。”
　　“怎么样，坐在上面舒服吧？”
　　黎清和被猛得抱上肩头就已经急得红了耳根，闻言顺着李皎玉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年轻父亲的肩头坐着的不过是五岁大的孩子，更是一阵羞耻，满脸通红，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让李皎玉把自己放下来。
　　“我马上就十四了。不是五岁的小孩。”
　　见李皎玉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黎清和又努力地挣扎了几下，险些直接从上面摔下来。
　　李皎玉见黎清和还是有些抗拒，于是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弯下身子示意黎清和上来。
　　“走不动就别硬撑了。”
　　“不喜欢抱着，师父背着你。”
　　黎清和有些犹豫。
　　“上来吧。”
　　黎清和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李皎玉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二人又如此僵持了一会，黎清和最后还是趴上了李皎玉宽厚的脊背。
　　李皎玉的身形高大，趴在他的背上本来很舒服，但李皎玉背后的肌肉因为常年练武又有些硬邦邦的，走起路来有时硌的黎清和胸口一阵发疼。
　　但是黎清和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趴在李皎玉的背上，将脸埋在了李皎玉背后的脖颈处。
　　李皎玉似乎意识到少年的紧绷，放缓了步子走了一会，察觉到黎清和趴在自己背上逐渐放松平稳的呼吸，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孩子，居然睡着了。
　　天这么冷，也不怕冻着。
　　李皎玉本想叫醒黎清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近乎完全西沉的太阳，心中想道，反正天色也晚了，回去还要好久，不如就找个近处的客栈住一晚吧。
　　孩子也累了一天，何苦再折腾他睡不好觉。
　　左右随便下山也是破了戒，再加一条夜不归宿又怎么样。
　　反正这山上现在都是他李皎玉说了算。
　　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作者有话说

　　^_ ? _ ?`
写着写着就要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