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云致雨（gl）》秋将暮

13、情绪崩溃

　　大年初三的时候，程昀忟告诉谈雨自己明天就要回家了。还说了一件让谈雨觉得很不舒服的事情。
　　“老家有一个表哥，我们都没见过几次面。他就装作和我很熟的样子，老是往我身上凑。还喜欢没话找话说，我觉得有点讨厌。”
　　“别理他，离远点。”
　　“但是我不好意思在大人们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了。”
　　“那也不能自己受着，他再这样骚扰你，就警告他。”
　　“没事没事，我明天就回家了。”
　　“嗯，要好好保护自己。”
　　“明天回家，我就有时间看手机了，这几天有些消息都没能及时回你。”
　　“没事，不过我也要带娃喽，我姐姐带着我侄儿明天回来。”
　　“那好吧。”
　　“你可以发消息，我看到了就会回的。”
　　……
　　小饼干要来，初四这天谈雨起的格外早，总不能在客人来之后再起床吧。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的，谈雨被委以陪着他玩的重任，一天到晚也没有看过自己的手机……
　　晚上一家人一起去了广场，谈雨牵着小饼干，任由他带着自己奔波在每个角落。这时小饼干才到谈雨的膝盖上方，整个人小小的，谈雨紧紧的牵着他的小手。
　　小饼干看到广场上有小孩在拍篮球，不管不顾的去抢他们的球来拍，谈雨严肃的和他讲了规矩。这么大的小孩，其实还不怎么懂道理，但在谈雨的引导下，也按着规矩和他们玩着。
　　后来小饼干又想学着别的小孩在主台上跳上跳去，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放任他去这么干，都是谈雨接上接下的。
　　到了广场要熄灯的时候，小饼干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谈明威这个外公直接把孩子扛到了自己肩上。
　　谈雨看着这一幕，有点恍惚。她忘了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这样坐过自己父亲的肩。
　　其实在上一年级以前，她和爸爸的关系比任何人的关系都要亲近。他会带着他去还未被铺满铁丝网的河里抓鱼，回来交给妈妈做成黄骨头汤泡饭吃。
　　他会偷偷背着妈妈带她吃红豆雪糕，然后一起被妈。他会受不了谈雨在他要离开老师家时的哭闹，把她带回家里再待上几天。他也会为谈雨搭乒乓球台、修自行车……
　　谈雨对大人口中很多小小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爸妈把她第一次”送到老师家。
　　那时她还没满三岁，当老师家里的门重重关上时，她努力踮着脚去开门，却连第一层木门的把手都够不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外层的铁门，她相信还未走出这栋楼的爸妈一定听到了。但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他们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在陌生人家里呆了一年又一年，她渐渐认了这个命，她渐渐懂了父母的苦心与不易，但谁又来想想她呢。
　　一个人在没有依靠的晚上，是否为孤独而哭泣，是否为思念而悲伤。这些，是不是无人问津呢。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他——这个她曾经最亲近的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是从他面对自己时再也没有柔下来过语气时吗？是从他再也不常来看她的时候吗？是从他满口诉说自己债务压力而闭口不提关心的时候吗？她列举不完，但她想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心里都生根发芽。
　　……
　　谈雨觉得心里很闷，她好像不太习惯看家庭幸福的场面。
　　回到家，好不容易把小饼干哄去睡觉了，她才有时间去看一眼□□的消息。
　　“你在干嘛啊？我想看看你的小侄儿。”
　　“今天在家里宅了一天，自在的感觉还不错。”
　　“你吃饭了吗？”
　　“还在陪小孩吗？”
　　谈雨心里的阴霾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拂散了。她把今天拍的几张照片发过去了。
　　并且一一回复了程昀忟的话：
　　“陪了他一天。”
　　“休息一下挺好的。”
　　“他们一家来了，我妈肯定得好好做饭啊，吃的不错。”
　　“他刚刚去睡了。”
　　程昀忟马上就回复了她。
　　“他长的好快啊，你给我看的今年暑假你照顾他的照片，那时候还那么小，巨可爱。”
　　两人聊了起来。
　　“是的，我也觉得他长的好快，现在走路都比较熟练了，就是还要人牵着。”
　　“长大了，从可爱变帅气了诶。”
　　“嗯，完美遗传他爸妈的优良基因。”
　　……
　　带了一天的孩子，谈雨觉得身心俱疲。
　　“今天好累，我先去睡觉了。”
　　“好吧，我等会儿再睡。晚安。”
　　“好梦。别睡太晚。玩手机记得把手收进去，别放外面，容易豁风，会感冒。”
　　“我天，你这都注意到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长这么大见过最体贴的人了。”
　　“呃呃，就是提醒，怕你着凉，会很难受。”
　　“我宣布！我找男朋友的标准就此拔高了。”
　　谈雨有点啼笑皆非，要是她以后能找到一个对她很好的男朋友，也挺好的。
　　“我会帮你把关的。”
　　“好～你快去休息吧。”
　　……
　　送走了新年以后，开学也提上了日程。
　　程昀忟赶在上学前和自己的初中好友们聚了聚，她当然告诉了谈雨。
　　“注意安全。”
　　“好的”
　　“回来了给我发消息。”
　　“嗯嗯。”
　　程昀忟晚上十点回的。因为高三的学生还有强基的在学校里补课，这个点西门会开，这是打车回家走路最短的线路。
　　她给谈雨发了一张自拍。没有扎头发，在黄色路灯映照下的头发染上了黄色的光晕，风将发丝扬起好看的弧度，嘴角也牵起了一丝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柔好看。
　　“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我有点想发空间，今天和她们也拍了不少照片。”
　　“好。”
　　“先发给你看看，嘻嘻。”
　　“我的荣幸。”
　　谈雨把她发来的照片中间有她的图片都一一保存了。
　　……
　　谈雨很喜欢听歌，这天晚上程昀忟觉得有点无聊，她就说给她推几首歌，两人干脆进入了□□一起听歌。
　　开始两个人都很开心，这是谈雨所喜欢的事情，她涉猎很广，从国风听到英文rap，知道很多小众的宝藏歌曲，给程昀忟介绍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
　　但是谈明威的上楼又打破了谈雨的好心情。
　　“唉，家具生意马上又要赚不到什么钱了，又得转行了。你以后一定不要做生意，钱实在是太难赚了。”
　　“我知道，你其实可以看看网上比较专业的信息什么的。其实就连种菜什么的也都很有门道，认真思考和学习怎么经营的话，很多事都能做好的。”
　　“最近几年养猪挺火热的，我明年想养猪。”
　　“那又需要很多本钱吧。”谈雨说完心里就是一咯噔。谈明威总会和她说家里的负债情况，她也很担心，她其实并不喜欢他们去做这些很有风险的生意。
　　“是啊，暂时还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自己养猪的话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场地和设施也要建好。我打算先和别人合伙养，他们有厂。”
　　“能赚到钱就去做吧，你们好好挣钱，我好好读书，都做好自己的事情。”
　　“嗯，你真的要好好读书，我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这么吃力的搞，都是因为家里还有你这个娃娃。”
　　谈雨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她最讨厌他这样说。
　　“其实我上高中了你们给钱的压力还小了很多。”
　　“那还不是一笔大的开支。”
　　“别人的父母就算出去打工也能养活自己的孩子，我并不喜欢你们做这种有风险的生意。我一年最多需要三四万，你们打工也可以养活我的。我不希望你们把自己搞的这么累。这也让我的心理负担很大的。”
　　“我们并不需要你有什么心理负担，挣钱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可是你每次都会和我聊这些，每次都会和我说欠债怎么怎么的，说什么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但是这样真的会让我很愧疚，让我有很大的负担。”
　　“你这孩子，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操心赚钱的事情。”
　　“是啊，我能怎么办？我辍学了出去赚钱吗。就算你说让我不要有负担，但你每次告诉我这些我就会放在心里的。”谈雨有些崩溃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你好好读书就行了。”谈明威也不再多说什么。
　　当谈雨拿起手机的时候，歌声早已经听了，她没有注意到。
　　“你在吗？”
　　“不听了吗？”
　　程昀忟发过来两条信息。
　　谈雨其实很想和她倾诉，但心里又不禁觉得自卑。
　　程昀忟从小优秀，是父母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人，她家氛围是自己很羡慕的。她像个小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谈雨这时候觉得这抹阳光有些刺痛了她的眼，她不过是角落里的阴影罢了。
　　谈雨只回了句：“刚刚在和我爸说话，没注意到。”
　　程昀忟却很敏感的问：“说了什么啊？他又让你不开心了吗？”
　　谈雨告诉过她，自己和爸爸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程昀忟也从来没见过她爸来看她，从来都是谈雨的妈妈来。
　　谈雨有些回避：“没什么，继续听歌吧。”
　　“我要写一会儿作业了，我不习惯写作业听歌，很容易分神。”
　　“好，你想听歌的时候叫我吧。”
　　谈雨晚上想了许多，睡在家里的床上，即使有时候没有什么引子，她也会不自觉的想到很多伤心难过的事情。
　　她自弃的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生下来自己，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们完全不用继续做生意，只用凭着自己出生前的财富就可享受余生。
　　自己好像会给家里带来厄运，自己小的时候，爸爸做油厂生意亏了小五十万，后来又起房子花了一两百万，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五十多岁的人，早已生出许多华发，却仍然为了自己这个小女儿，不断想着挣钱的路子，要去做有失败风险的生意，承担那么大的负担和精神压力。
　　姐姐和父母间的矛盾也有部分是因为自己，家里生意走不开，连她生孩子妈妈都没照顾几天。她懂姐姐心里的怨言，她懂父母的两难，所以她只能怪自己。
　　谈雨不敢哭出声，只能呜咽着抽泣，泪水早已浸湿了被单。
　　明明在学校里，自己已经很少想起这些。为什么回来就像打开了情绪阀门一样。
　　可能是在学校里时，有程昀忟替自己将它关的很紧吧，自己所有不好的情绪，都能被她身上的阳光驱散、治愈。
　　她在对话框里输下“我好难过”，看到三点的时间，她又将它删掉，还是不打扰她了吧。
　　谈雨很讨厌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她就要承受不住这难受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向程昀忟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