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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兔子数列 ...

  •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饭后江晴摇去厨房洗碗。谢琤坐在收银台后发饭后呆。
      他想起了那束白玫瑰。他仔细地包了好久。
      它现在在哪里呢?
      谢琤漫无边际地想着。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江晴摇解下围裙挂回门边,看见发愣的谢琤:“还难受吗?”
      “嗯?”谢琤回过神,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好多了。”
      江晴摇把体温计拿给他:“再量一下,然后上楼睡一会儿。我看店。”
      37.5℃,降得不多。谢琤又吃了一颗胶囊,上楼睡觉。
      昨晚写得入神,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这才匆匆熄灯睡觉。

      ——

      江晴摇趁着谢琤午睡,锁了玻璃门去一趟药店,带回来一盒口服液和一套洗护用品。

      午间的花店安静而鲜活。江晴摇推开玻璃门,阳光亮澄澄铺了一大片。
      他关了空调,开着门窗透气。天花板的吊扇转起来,细密的风声沙沙挤了一屋子。

      江晴摇轻手轻脚地上楼。从自己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书本纸笔,路过谢琤房间时往里望了一眼。他门没关严,漏着点冷气,这个角度能望见床上一个灰色的鼓包。
      江晴摇把手伸进门缝里试了试。还好,温度不是很低。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坐在了收银台后面。

      江晴摇戴上耳机听课。笔电上的视频开了1.5倍速,时不时需要暂停做笔记。手边的资料翻翻找找,笔记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除了黑红蓝没别的颜色,简单又粗暴。
      两个课时学完,江晴摇摘下耳机关电脑。开始写今天的课题。

      店里很安静。花草的味道浸得人心里温温润润的。江晴摇一直低着头写写画画,偶尔盯着一旁的洋桔梗思考,然后抓着笔沙沙地写下一行数字符号。

      下午两点半。谢琤被窗外扑棱棱的鸟吵醒,迷迷糊糊用胳膊挡住眼睛。
      这一觉睡得沉,他罕有地没做梦,安安稳稳地睁开了眼。
      手机就在枕边。谢琤拿过来看时间,睡了两个小时,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嫌热,掀开被子瘫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
      点着点着就点进了微信。没有新消息。他的通讯录统共没有多少人,交际圈像一张刚织好的蜘蛛网一样简单明了,一眼就能看个完全。
      视线瞟到一个有些眼生的头像。谢琤大脑宕机,看见备注“晴摇”两个字才迟钝地想起来,这是江晴摇。
      他点开大图。江晴摇的头像长得像一个被划了许多线条的蜗牛壳。谢琤盯着盯着,觉得这个“蜗牛壳”的弧度越看越眼熟。谢琤慢吞吞从记忆里扒出忘得七七八八的数学知识,隐约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个著名的黄金分割,叫什么斐契什么的。
      斐波那契螺旋线。
      谢琤眯起眼睛,好像是叫这个。
      他又去看江晴摇的昵称。
      01123581321。
      哦,乱码。
      但直觉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晕晕乎乎地盯着屏幕乱猜。江晴摇的生日?不像。他母亲的?也不像。银行卡密码?谁会干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事。身份证号?更不对了。
      猜来猜去一个比一个离谱。谢琤头疼,却又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把这串数字复制下来,贴到搜索栏里。

      斐波那契数列。

      哦,跟头像一套的啊。

      ——

      谢琤踩着拖鞋下楼,看见了收银台后那个扎着小揪的后脑勺。
      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在心里想,这好像和昨天早晨的情形对上了,只不过坐在收银台后的人成了江晴摇,一觉睡醒下楼的人成了自己。

      江晴摇正专心算数,但他一个人待久了,对一些细小的声音格外敏感,听力堪比警犬。谢琤的动作很轻,他还是听见了,数字太复杂,江晴摇盯着一排小数点,没停笔也没回头。谢琤看他那么投入,有些好奇,于是走过去:“在做什么?”
      江晴摇没回答,笔速飞快算完最后一个数列,把那串又长又复杂的数字填进横线里。这才抬起头:“做题。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谢琤答完,礼貌地把视线从那些纸笔上移开,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床头的书架和微信头像昵称。斟酌一下挑了一个不算冒犯的问法:“这是数学吗?爱好还是课业?”
      江晴摇活动一下脖子,很自然地回答他:“数学。都算。”
      见他神色放松,谢琤稍微直白了点:“喜欢数学?你这爱好还挺小众的,也很难得。想当初我上学那会儿,学得最烂的就是数学,三天两头被请办公室,老师还问我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说到这里他笑起来,眉目间放松又怀念。
      江晴摇也短暂地笑了一下。谢琤发现他并不像他的长相那样难以接近,只是说话习惯比较简练,只挑重点说,所以给人一种不爱说话的错觉。他也并不算冷漠,笑得是有些少,可是每一次都很分明,只是太短,一笑即收。

      像昙花。

      昙花少有地起了一个话头:“所以你对他有意见吗?”
      “意见还真有。比如作业太多,口音太重听不懂,还有总是拖堂,但是我不喜欢数学,学的不好也不是那位老师的原因。”谢琤说。
      话赶话说到这里,谢琤想起江晴摇刚才那句“都算”的回答,试探性地问道:“你说数学算是课业,那应该还是在读生吧?暑假兼职挣补贴吗?”
      “不是。”江晴摇看起来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不上学。”
      “……啊。”
      “在准备自学考试。”江晴摇说。
      自学考试。谢琤听说过,满十八岁的非应届生都可以报考,和成人高考类似但不一样。
      “这样啊,挺好的。“谢琤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问:“今年就考吗?”
      “嗯,九月初报名,十月底开考。”
      谢琤看着那些笔记和习题:“你一个人,一边打工一边自习,很辛苦吧?”
      仿佛不曾在意,江晴摇说得轻巧:“已经习惯了。”

      ——

      谢琤几乎退烧了。冰箱已经彻底空掉,他摸摸鼻子,决定带江晴摇出去解决晚饭,顺带感谢一下他的照料。

      傍晚的暑气褪得七七八八,却仍有热潮从地面反上来。知了叫了一整天也不嫌累,太阳都躲起了懒,它们声调不减,足足要唱上一个夏天。今天的天色很好看,灰白的云从天边开始一直铺到头顶才渐渐淡了,朦朦胧胧像毛刷晕开的颜料,缝隙里透出蓝紫的深空。霞光透过云层穿过来,灰白的云沾上一半耀眼的金光。

      傍晚人声鼎沸。他们转了一趟地铁,出站后被霞光扑了一身。

      这大概是周边最繁华的地带,不同于满安巷子的古拙安静。这里所有的事物都格外忙碌,人群大片大片熙熙而来又熙熙而往,像手表里的秒针,带出一种热切的滚烫。两个外来的人温温吞吞,充当了这块手表里的时针。

      ——

      繁华地的夜市更为繁华。江晴摇和谢琤都不是喜欢聒噪的人,却并不抗拒这种大剌剌的热闹。
      现在是傍晚,夜市刚刚开场。炒饭炒面炒河粉在火舌里翻了半米高,爆辣花甲和蒜蓉扇贝的气味野蛮地飘了一条街,手打柠檬茶把桌子捶得哐哐响,淀粉肠在热油里滋滋地开花,章鱼小丸子翻了个面,隔壁摊位卖着绿豆冰沙。

      他们人手一杯绿豆冰沙,从这头到那头不慌不忙地走着,肆无忌惮打量每一个摊位。谢琤要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却先去吃上头装饰用的木鱼花,干干酸酸的。吃掉一个沾着番茄酱的丸子,然后冲江晴摇吐槽只有丸子没有章鱼。

      江晴摇很少这样去闲逛。他常来夜市,是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后买一份廉价的小吃果腹,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从未停留过片刻。

      谢琤拉拉江晴摇的衣角:“你吃不吃炸串?或者烧烤。”
      江晴摇点头说都可以。于是谢琤看着他在摊前打量了一圈,最后盯上了一串羊肉。
      谢琤正想说“你爱吃的话就多要一点”,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位云南青年伸出手,略过羊肉,拿了它旁边的蚂蚱和蚕蛹。
      谢琤:“?”
      谢琤:“!”
      片刻后江晴摇当着谢琤的面一口一个,嚼巴嚼巴咽了。
      谢琤:“……”
      “你喜欢吃这个啊?”
      江晴摇递过去一串蚕蛹。
      被谢琤礼貌但惊恐地拒绝了。
      江晴摇不怎么在意,收回去自己吃了。
      “算不上。”他说,“好几年没吃过了,怀念一下。”

      他们顺着小吃街逛,手里拎了一堆小吃。谢琤买了一把羊肉串,第一口被狠狠惊艳到,于是又倒回去买第二次。江晴摇一路都没要什么东西,他对食物兴趣缺缺,一直以来只要让自己不饿就算完事,因此没什么特别喜欢吃或特别讨厌吃的东西。
      但是谢琤很快就发现,江晴摇目光多停留过那么一会儿的摊位都有一些雷同:酸、辣、麻。
      谢琤偷偷摸摸百度了一下“云南人的口味特征”。
      哦,全中。
      于是谢老板仿佛一个揣着参考答案去考试的学生,领着人找了张空桌坐下。
      点了过桥米线和酸辣凤爪。
      江晴摇安静地吃完。谢琤看着他笑:“怎么样?”
      江晴摇不置可否:“下次给你尝尝正宗的。”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风声四起,谢琤的额发被风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干净的眉眼。江晴摇说了句什么,他垂下好看的眼睫,笑容明艳。
      这里有一家很大的书店,足足三层。难得来一趟,谢琤想去逛逛。

      从小谢琤就喜欢看书,绘本买了一本又一本。大了些就开始看故事书和儿童名著,再大些,他开始往家里堆一堆一堆的小说和散文集,母亲一度担心他的眼睛会瞎掉。
      高中选科,他选了文科。全班只有七个男生。他每天往书包里塞小说,两天换一本,英语课看,政治课看,历史课也看。数学老师太凶,就不太敢看了,于是就睡觉。被收掉的小说占了班主任柜子的一个隔层。
      他不喜欢交际,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校服干净又规矩,手里拿着一本《窄门》。数学课趴着被以为又在睡觉,他脑门儿压得红红的,站起来的时候桌肚里掉出来一本《我是猫》。体育课自由活动,他不去打球,去操场边上的树荫下翻看《活着》。

      他把这些讲给江晴摇听,眉眼弯弯。江晴摇借此窥见了谢琤过去的一角。

      书店里人不算多。因为装潢意境特别,吸引了诸多人来打卡拍照。谢琤不喜欢这样,要拍照干嘛来书店?

      他钻进去找书。江晴摇没跟着,自顾自看了起来。中外名著不感兴趣,其它的不认识。江晴摇随手拿起一个普普通通的便利贴,标价二十五块。再抽出一支笔,标价八十九块。旁边的展示柜里放着墨水,江晴摇纳闷墨水有什么好展示的,凑过去一看,加上旁边的钢笔,标价是他两个月的工资。
      江晴摇:“……”
      他去科普读物区挑挑拣拣,拿了三本书。翻过来看一眼标价,随机吓死一个穷光蛋。
      在实体店买书是有钱人干的事情。江晴摇犹豫一下,决定把书放回去。谢琤找过来了,手里抱了五六本,一见江晴摇:“总算找到你了,挑好了没?结账去。”
      江晴摇没来得及说半个“不”字。

      九本书被放上收银台,八百一十七。
      江晴摇:“…………”
      谢琤眼皮都没跳一下,扫码付钱,把装着三本书的袋子递给他。江晴摇扫了一眼发票,给谢琤转账。
      谢琤不知道,高高兴兴地拎着一兜书进了地铁站。回到店里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江晴摇大致看了一眼,全是些文艺范儿的读物,有他听过的,也有他没听过的。江晴摇指着其中一本《涅朵奇卡》:“这本你不是有吗?”
      谢琤刚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想起了那把菜刀。
      于是他的脸在江晴摇纳闷的眼神中逐渐泛红:“……啊,有是有,但是这本的装帧好看。”
      同一本书换了个壳子。
      江晴摇服气。

      他上楼洗澡。谢琤美滋滋地把书拆完,放进自己房间的书架。

      浴室里水声沙沙的。谢琤拿出手机想上网再看看——有几本实在太贵,他没舍得买,只能上网买。
      没办法,网上买的书偶尔掺假不说,拿到手总是撞角。他无法忍受这种瑕疵,于是宁愿花更多的钱去书店。
      谢琤打开手机,扑面而来的第一条消息提示“晴摇:【转账】”。
      谢琤:“?”
      他往浴室门看了一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兔子数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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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尽量会在这个暑假日更,大纲已经在昨天完成了,不用担心腰斩。清水文全程纯爱,治愈系慢热日常(珍惜吧我这辈子大概也就写一次不刀的)——肩膀非常之痛的作者端着茶杯笑眯眯道。2024.7.3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