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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工大吉 ...

  •   江晴摇的闹钟定在了六点。虽然说合同上写的是朝九晚五——但是他毕竟就住在店里,而且长久以来的打零工经历让他并没有赖床的习惯。他昨晚翻来覆去大概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着,这会儿困得眼皮打架,但还是坚持把自己和被子撕开了。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江晴摇拿着漱口杯去洗漱。头发乱成鸟窝,他努力梳了半天无果,只得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他的发质很软,总是蓬松地打着微微的卷儿。
      谢琤居然还没起。
      他房门没关,江晴摇却也没擅自闯进去,而是倚在洗手池边给他发了条消息。

      枕头下的手机嗡了一声。
      晴摇:起了吗
      谢琤艰难地摸出手机,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他半夜开始头疼,身上发冷。但是懒得爬起来给自己加被子,于是就忍着不适半昧半醒直到天亮。这会儿太阳穴突突地跳痛,勉强打了几个字。
      玉声:你怎么起这么早。
      玉声:醒了。你先下去开门吧。
      玉声:我一会儿就下来。
      微信是昨天面试成功后加上的,江晴摇没有改备注的习惯。谢琤的头像是一小束花,花瓣有点皱,边缘往花心里晕开一层泛灰黄的浅粉,宛如褪色的水彩画,像玫瑰又像月季。
      晴摇:好

      玻璃门上的小牌翻了个面变成“营业中”。卷帘门升起来,阳光便迫不及待地钻进这间油画似的的花店,暖色的晨光大片大片铺开,像给油画上了一层亮油。
      一个五官浓墨重彩的青年从楼上走下来,一脚踏进了画里。

      他脸色并不怎么好,虽说本身就很白,现在看上去却有点灰败,血色没有了,眼睛半闭着,映不出光来。
      “你不舒服?”
      谢琤在小吧台前的高凳上坐下,声音闷闷的:“估计是着凉了吧。”
      他担心江晴摇那边温度降不下来,把空调打到了十六度。
      江晴摇皱起眉:“这个天气着凉?你又没洗冷水澡。”
      他感觉不对,指背往谢琤额头上贴了一下。
      接着往周围看了一圈:“你店里有退烧药吗?还有体温计。”
      谢琤眼睛睁不开——一半是困的,蔫蔫地趴在桌上:“我不记得了。你帮我看一下吧,药箱在我房间衣柜最顶上。”

      江晴摇上楼,一进谢琤房间就顿住了。
      空调已经关了,但就这么一会儿冷气肯定散不掉。
      他昨晚到底开得有多低?
      江晴摇在原地站了两秒钟,心情复杂地去拿药箱。体温计是电子的。退烧药没有,只有一盒感冒胶囊。他把盒子翻了个面,能管发烧,没过有效期。
      江晴摇拿着药盒下楼。谢琤已经重新趴在桌上睡着了。
      江晴摇放轻了动作,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睡得很实,睫毛垂着,碎发遮住了眉尖。
      他把药盒放在对方手边,然后去厨房翻出个玻璃杯。想了想,在直饮机下接了一杯微烫的水,跟药盒搁在一起,顺便拿远了些,免得他一动就打翻了。

      江晴摇出门买早饭。一路走一路琢磨谢琤喜欢吃什么。他这个性子的人,口味大概不会太重吧。

      巷子里的老梧桐投下大片浓荫,知了没完没了地拖着嗓子,人一走近就集体闭了嘴,等人走远,又拖着嗓子叫起来。

      ——

      谢琤梦里一脚踏空,于是惊醒过来。
      他茫然地往店里看了一圈,然后注意到了桌上的水和药。水温刚好,他就着温水把药吞了,然后满屋子找人。
      “晴摇?”
      “你在吗——”
      “江晴摇?”
      出门了吗?谢琤皱皱眉,想给他发消息,门口的风铃就清凌凌地响了。
      江晴摇拎着一兜早点回来:“药吃了吗?”
      “吃了,谢谢。”
      谢琤帮他拿东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江晴摇让开他的手,示意他坐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
      虽然他话只说了一半,但谢琤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了笑:“谢谢。头一天上工还要请老板吃饭。”
      江晴摇没接话,把一个袋子递给他。谢琤打开看了一眼,是退烧药和一支水银体温计。他没想到江晴摇会买药,愣了一下:“家里不是有体温计?”
      “电子的不准。”他没多说话,只是把东西都摆满了桌子。
      这才意识到,他买得真的有点多。

      谢琤病着,胃口似乎也不怎么好,但还是尽量多吃了一些。
      但是……
      江晴摇看着他。
      他是不是猜过谢琤口味应该很淡?
      谢琤看都没看那些甜豆花、酒酿米糕和红豆粥。吃了几块酱香饼,外加一笼小笼包和咸豆花——他甚至自己去厨房加了两小勺辣椒油。
      江晴摇:“……”
      “你感冒了,才刚吃了药,稍微克制点。”
      谢琤鼻尖冒汗,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口味比较重,习惯了。”
      他还是吃完了那碗红彤彤的咸豆花。
      江晴摇不挑食,没忌口,对吃的一贯的要求就只有两样——正常,没毒。
      于是他吃掉了原以为谢琤会吃的那些东西,居然也没剩下。
      只是有点撑。

      ——

      饭后量了体温,37.9℃。不算高烧,退烧药暂时不能吃。

      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谢琤稍微好了一点,只是还有些不大精神。
      同样,大概是吃了油辣的缘故,他的嗓子哑了。
      好像还有点发炎。
      江晴摇对自己这个脆皮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下午趁着谢琤午睡,又出了一趟门去买了一盒口服液。
      在这之前,就是谢琤手把手教他怎么照顾那些花。

      “像这种切花都需要保鲜。枝叶不用留太多,死掉的叶子就剪掉。花枝要斜向上四十五度剪一刀,这样它更好吸水。”
      江晴摇看着谢琤示范,自己动手剪了一朵洋桔梗。
      “很好。”谢琤对自己的店员非常满意。
      “剪了花就要插进水里保鲜。一般可以往水里加一点点啤酒、白醋、盐,茶水也可以,都不能多加,盐水浓度一般在百分之五左右。还可以用三千分之一阿司匹林水溶液,都可以延长保鲜期。
      “但是并不是所有花都可以这么用。比如百合花就要淡糖水,山茶花要淡盐水,牡丹和芙蓉要先浸一遍热水再插进凉水里。”
      他看着江晴摇渐渐拧起的眉毛,笑了一下:“但是我店里的花大部分是玫瑰和洋桔梗。如果你实在记不住那么多,就帮我管这两种就可以了。”
      江晴摇点点头:“嗯。”
      “玫瑰插花要用维生素C,这个放在收银台的柜子里,一点点就够。插花前要把刺削干净,枝叶几乎不用留。它的花梗要用手掰,就不是拿剪刀剪了。”
      “为什么?”
      “玫瑰是木本质,洋桔梗是草本质。你仔细对比一下,玫瑰的花梗是不是有点像树枝?”
      江晴摇轻轻捏了一下,觉得很神奇。
      “长得有点像。”
      “是吧?所以用手掰它更好吸水。很多人都会把月季玫瑰和洋桔梗认错。但是玫瑰是肉刺,掰不下来。月季是皮刺,那个就很容易掰。洋桔梗没有刺。”谢琤声音有点哑,但是能听出来他心情不错,“它长得很像月季,但是熟悉它们的一眼就能分出来。洋桔梗的花瓣有蕾丝边,看上去有点像纸。月季就像绒布。而且洋桔梗有香味,月季就只有一些特殊品种浓一些。”
      江晴摇闻了一下。味道很难形容,不像玫瑰那样馥郁,也不像百合一样浓重。不深不浅,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青草味。
      像旷远的花田。

      他想起来什么:“你头像那个,是它?“
      “是。”谢琤笑起来,“我最喜欢的花。”
      他朝店里指了指:“这里有一半都是洋桔梗。”
      江晴摇看过去,脑海里却浮现出谢琤的脸。
      有点像。江晴摇没头没尾地想。

      ——

      江晴摇学东西很快。谢琤对自己这个店员更满意了,于是让江晴摇出去买了一条鱼,不顾劝阻坚持要下厨煮一锅鱼汤。
      江晴摇把鱼从他手里抢过来:“你歇着吧,汤我来煮。想怎么烧?”
      谢琤想了想:“鲫鱼豆腐汤。”
      江晴摇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玩味。
      谢琤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江晴摇说。“有忌口吗?”
      “忌口没有,多放姜蒜,去腥。”
      谢琤说厨房和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不用过问他。江晴摇表示明白。

      江晴摇的手艺其实非常玄幻,好不好吃是门玄学。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又对吃的一贯没有要求,所以独居了这么多年,厨艺进度条仿佛死机。
      但有时候心情好或是买了稍微好点儿的食材,他就认真一些,做出来也好吃。

      今天他心情就不错。

      鲫鱼腹腔里的黑膜刮干净就没那么腥,再仔细刮一遍鳞,洗干净血污。江晴摇把鱼反复洗了三遍,鱼头仔细清理过,打花刀沥干水分,否则煎鱼时会崩油。
      豆腐焯水,泡在凉水里备用。锅里烧热油,鲫鱼下锅中火煎到两面金黄,这个过程不能急,要一面煎熟了再翻面,不然鱼皮会破。然后下葱姜,一次性加足水,等煮开后撇浮沫,放豆腐,加盐调味。转小火直到鱼汤变白。
      出锅前夹出葱姜,撒一点点黑胡椒或者白胡椒提鲜去腥,撒葱花。

      香气飘了一屋子。鱼汤乳白醇厚,谢琤用汤泡饭吃了大半碗。
      “这汤好鲜啊,你手艺比我好多了。”
      “放了一点胡椒。”
      “鱼汤还可以放胡椒啊?”
      “嗯。提鲜。”
      两个人沉默地吃饭。
      “对了。”谢琤捧着汤碗,鼻音浓重:“发烧是不是不可以吃高蛋白。”
      “一点点没关系。”江晴摇头都不抬,“你去网上搜,十个专家里五个说可以五个说不可以,谁知道。”
      谢琤乐了:“那又是哪个专家说的一点点没关系?”
      江晴摇还是没抬头,专心挑着鱼刺:“我妈。”
      谢琤愣住了,汤勺磕回碗底。
      “她是护士。”
      话题触及到江晴摇的家人,是谢琤对此一无所知又有些好奇,却出于礼貌止步于此的部分。
      但是江晴摇愿意提,那是不是……
      “那,她现在呢?在老家吗?”
      江晴摇看了他一眼,谢琤心下一紧,但他没表示什么,只是继续仔细地剔着鱼刺:“不是。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谢琤紧紧捏着汤勺,有些不敢问下去了。
      但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他希望能更了解江晴摇,尽管是以这样的方式:“是事故吗?”
      江晴摇把鱼肉都剔在一个小碟子里:“你能吃酸吗?”
      谢琤一滞:“啊,可以。”
      他往鱼肉上淋了一点点醋,把小碟子推到谢琤面前,然后放下了筷子。
      “也可以说是事故。”他说,“那时候非典爆发,她被感染了。”
      谢琤被这一叠鱼肉弄得心里酸软一片,又冷不丁被砸进更大的震惊里。
      非典流行的时候是零二年到零三年,时间往回推,那时候江晴摇多大?
      一岁,或者两岁。
      他的鼻音好像更重了:“你父亲呢?他……”
      江晴摇的话一句比一句平静:“我没见过他。”

      “从来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开工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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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尽量会在这个暑假日更,大纲已经在昨天完成了,不用担心腰斩。清水文全程纯爱,治愈系慢热日常(珍惜吧我这辈子大概也就写一次不刀的)——肩膀非常之痛的作者端着茶杯笑眯眯道。2024.7.3留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