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沉默的戏剧

15、人界篇（九）

　　莱克尔斯最近很喜欢待在家里，虽然零食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少，可是植物的长势却很喜人，古澜特又给他买了新的种子，雷恸家和古博士家都被他种满了植物。
　　古澜斯看着书桌上的绿萝无心学习，虽然这玩意儿挺好养的，但未免也长得太快了，占了他书桌半壁江山。话说回来，莱莱弟弟最近是不是太悠闲了，过了暑假就要和自己一起上学了，马上就高三了，完全不学习吗？还有顾倾那家伙，最近也不太对劲，不去工作天天往超市跑，总觉得他有什么幺蛾子，还有他哥，最近对家里也太好了，包揽了家务不说，还包揽了超市所有的体力活，还给他买了新的手机。
　　古澜斯总有种他哥即将远行的感觉。
　　古澜斯看不进去书，只觉得心里烦闷得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憋屈。
　　他把空调温度调低，还是觉得闷。
　　这时候开门的声音响了，古澜特带着莱克尔斯回了家。
　　古博士今天下午没有课，莱克尔斯着急回来看他的小番茄，古博士让两人早点回家，不要在店里耗时间了。
　　莱克尔斯视察完古博士家阳台的植物，又回去雷恸家。
　　古澜斯跟在他身后，打算忽悠他跟自己一起学习。
　　莱克尔斯打开雷恸家大门，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不进去？”
　　“刚才有人来过？”
　　“没有啊，没听见动静啊，是雷爷回来了？”
　　“一股臭味。”莱克尔斯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见植物都好好的便折返回客厅。
　　古澜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倒一杯果汁来喝。
　　莱克尔斯突然喊住了他：“你干什么？”
　　“有点热，想喝口冰的。”
　　“回你自己家喝。”莱克尔斯疾步走到冰箱前，拧开果汁瓶盖，将果汁全部倒进下水道。
　　“哎你干嘛呀，你怎么回事。”古澜斯又气又急，“好好的果汁你干嘛都倒了。”
　　“都臭了。”
　　“你神经病啊！”古澜斯骂了一声，转身回家。
　　古澜特在隔壁听到动静，还没走到隔壁，就见古澜斯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吵架了？”
　　古澜斯没理他，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古澜斯没来由的生气，一个人躲在房间不出来。
　　过了十分钟有人来敲门，古澜斯以为是他哥，磨磨蹭蹭地来开门。
　　一打开门发现莱克尔斯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罐旺仔牛奶。
　　莱克尔斯表情淡淡的，把牛奶递出去：“这个是新鲜的。”
　　古澜斯表情古怪得很，他不情不愿地接过牛奶，扭捏地问：“果汁真的馊了？”
　　莱克尔斯点头。
　　古澜斯觉得胡乱发脾气的自己有点傻帽，又不好意思低头，嘀嘀咕咕的说：“你傻不傻冒，旺仔牛奶怎么能是新鲜的呢，这是复原乳。”
　　莱克尔斯说：“我觉得好喝。”
　　“那我们一起喝。”古澜斯笑嘻嘻，“我新下了一个手机游戏，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你不学习吗？”
　　“劳逸结合。”
　　“哦。”
　　*** ***
　　第二天莱克尔斯出现在超市的时候，罗蒂感觉到无比的诧异，看来这家伙没有喝自己为他准备的果汁。
　　本来想毒死他算了，要不要再试一次呢？
　　罗蒂摇摇头，她可不想再爬这么高的楼梯了。
　　莱克尔斯出门前摘了一点小番茄，他把番茄洗干净，一颗颗整齐地排列在塑料果盘里，按顺序放进嘴里。
　　罗蒂伸手想去拿，莱克尔斯将果盘挪开，“别碰我的番茄。”
　　“你就给她吃一颗嘛，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这么贪吃。”
　　古妈妈今天有事出去，古博士去给人补习，古澜斯就被叫来店里帮忙，书没看几页，光顾着吹牛皮了。
　　“这是我自己种的。”
　　“不就几颗小番茄么。”
　　罗蒂连忙摆手：“没关系，我不吃小番茄，我只是觉得它们看上去有点可爱。”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鼻音，瘦小的身躯显得那么卑微。
　　古澜斯拍拍她的脑袋：“哥哥请你吃冰激凌，咱不吃小番茄。”
　　“嗯！谢谢小哥哥！”
　　莱克尔斯吃完最后一颗小番茄，问罗蒂：“你为什么每天来这里？”
　　罗蒂眨眨眼，不敢回答。
　　古澜斯手里拿着甜筒，他帮罗蒂把包装纸撕开，说：“你不也天天来么？”
　　“我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古澜斯的表情极其认真，他看着莱克尔斯的眼睛说：“不都是因为没地方去才来这里吗？你父母死了没有人照顾你，罗蒂也一样，她父亲抛弃了她，母亲又生病了，没有办法才来这里，你为什么总是对她凶巴巴的。”
　　莱克尔斯不说话，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即使是师父和艾黎叔叔也从来不会板着脸教训他，精灵王嘲笑蔑视过他，他虽不耻，却也没有感到半分伤心，古澜斯质问他的时候，莱克尔斯感到说不出的酸楚，他和这个浑身充满了腐臭味的妖族怎么会一样，罗蒂才来了几天，他可是看着古澜斯长大的。古澜斯竟然把他和罗蒂摆在同一位置。
　　“我去帮我哥干活，你好好想想吧。”
　　罗蒂笑眯眯地吃着冰激凌，她用手指着莱克尔斯，啧啧道：“莱莱哥哥很不善良哦，怪不得小哥哥不喜欢你。”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
　　罗蒂挑眉：“哦，真的吗？”
　　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手里的甜筒划过胸口，留下斑驳的污迹，眼泪像潮涌一般袭来，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手掌印，掌印的边缘还伴随着一截抓痕。
　　古澜斯听见声音从里面冲出来，见罗蒂坐在地上哭连忙去抱她，见她脸上有手掌印，整个人懵了，抬头朝莱克尔斯吼：“你打她了？”
　　“我没打她。”莱克尔斯仰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我想打她，一下她就死了。”
　　“你滚！以后都不要来我家，我家不欢迎你这个暴力狂！你这么不讲道理，谁都不会喜欢你！”
　　古澜特从仓库出来，皱着眉头：“都吵什么？”
　　莱克尔斯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超市。
　　“哥，莱莱居然打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多大？”
　　“你看见他打人了？”
　　古澜斯抬起罗蒂的脸，气呼呼的说：“你看看丫头的脸，伤成这个样子了！”
　　古澜特把围裙解下来扔桌子上，说：“关店，今天不做生意了，我送罗蒂回去，你马上回家。”
　　*** ***
　　莱克尔斯端坐在天台外沿的砖块上，两腿空悬于外，对于人类，只有轻生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举动，而于莱克尔斯，这里才是他能够看见天与地的地方，他不属于那些规规矩矩的小隔间，他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星空大地才是他的归宿。
　　古澜特在他身旁坐下，莱克尔斯撇开头去，当他阴沉着脸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刺骨的冰冷，在夕阳已落的夜晚，寒意更甚。
　　“可惜暂时没有了翅膀，这种时候，我想抱着你在星空下翱翔。”古澜特温柔地笑，“总有一天，在我美丽的故乡，我会抱着你四处飞翔，向我可爱的子民介绍你的身份，让所有我重视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卡文迪许放在心尖上的人。”
　　莱克尔斯逐渐转过头，低声道：“你不是来骂我的。”
　　“我怎么会骂你，多年之前，你三百次逃离修罗界，只身前来精灵国，又近三百次被恒星大人送回修罗界，你承受着精灵军的围剿与攻击，却从未伤害任何一名精灵，因为不想让我难堪，你跟随艾黎伯爵去往遥远的西方，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两难的境地，过去不会，今后亦不会。”卡文迪许牵起他的手，用庄严而神圣的语气说道，“我卡文迪许以精灵国王储的身份起誓，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绝不会辜负你任何一瞬间，神域鬼域，我终将与你同行。”
　　莱克尔斯猩红的眼眸中溢出血一般的泪水，眼泪滴落的瞬间又逐渐转化成透明的颜色，融化在漆黑的夜色中。
　　他是人人称道的怪物，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仿佛要将这两百年来所有的苦楚全部流尽，莱克尔斯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所有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们的命运是个圈，他们无法同步经历，无法共享记忆，但殊途同归，他们终将走进同样的岁月。
　　莱克尔斯五十岁那年，卡文迪许借艾黎的天赋从未来穿越至修罗界，短短七天，他改变了莱克尔斯全部的人生，他走的那天，将年幼的莱克尔斯拥在怀中，他告诉莱克尔斯。
　　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情，本能会弥补他们记忆的参差。
　　他没有欺骗自己，卡文什么都知道。
　　卡文迪许将莱克尔斯拥入怀中，轻轻拍他的后背，“乖，不哭了。”
　　莱克尔斯止住宣泄不止的眼泪，却依旧抽抽搭搭，鼻子上脸颊边悬着晶莹的泪珠。
　　卡文迪许亲吻他的眼泪，亲吻他的双眸，亲吻他颤抖不止的嘴唇。
　　卡文迪许尝到了莱克尔斯眼泪的味道，充满了苦涩，最终却又化成蜂蜜一般的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