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沉默的戏剧

16、人界篇（十）

　　“子不教父之过。”古博士让古澜斯罚站，板着脸手里举着戒尺。
　　古澜斯浑身绷紧了，口水不自觉的咽。他蔫蔫的回家，古博士和古妈妈问他怎么了，他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一个字不带岔的，结果古博士却生气了，拿起戒尺叫他罚站。
　　“你今天对莱莱说话太过分了，作为父亲我要好好教导你，于情，莱莱是雷爷的亲戚，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家人，他对你说过谎吗？他欺负过你吗？他打过你吗？”
　　古澜斯忙不迭的摇头。
　　“既然都没有，为什么你不信任他。”
　　“可是，人家小孩儿都伤成那样了，难道是自己摔得吗？况且你的意思是，人家小孩儿在撒谎？”
　　“于理，法院断案还需要双方质证，勘测现场，所有线索细细侦辨，你凭什么做法官专断独行，是凭你四十分的数学成绩吗？”
　　古博士说话慢悠悠的，却一点不带饶人，把古澜斯说得一愣愣的。
　　半夜的时候，莱克尔斯回了家，手里拿着一罐橘子汽水，牵着古澜特的手，就像放学被接回家的小孩儿，浑身上下透露着愉悦。
　　雷恸开着门等他回家，见他心情没事，瞬间松了口气，他多害怕莱克尔斯在人界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古澜斯不知道，他雷恸还能够不知道么，莱克尔斯如果要动手，罗蒂那小丫头死了都去不了鬼界。莱克尔斯连魔王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较劲。
　　古澜特把莱克尔斯送进家门，又抱了抱他，然后才回自己家。
　　古澜斯还在挨训，见古澜特进门，求救似的看着他。
　　古澜特全然不理会他，径直回了房间。
　　古妈妈说：“你瞧瞧，你哥都生你气了。”
　　古澜斯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古妈妈又说：“你最近脾气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太焦虑了？”
　　“我就是觉得，我哥要走了。”
　　古博士问：“他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我哥好像要扔下我们了。”
　　古妈妈叹了口气，她对古澜斯说：“你哥也不是我和你爸爸亲生的，他也没有爸妈，他和莱莱，和罗蒂一样吗？”
　　古澜斯着急的不行，连忙说：“那怎么一样，他是我哥啊。”
　　“这就是了，咱们不是因为要做好事，才对莱莱对罗蒂好，是因为真心喜欢他们，你不能觉得咱们是因为要帮助他们才对他们好，你哥听见你这么说得多伤心？”古妈妈微笑，“如果你哥真的想出远门，我们就为他收拾行李，等他回家的时候，我们就为他收拾房间，这里是他的家，不管他走多远，终究会回到这里，不要孩子气，不要让哥哥为难。”
　　古澜斯吸了吸鼻子，过了很久才点了下头。
　　古澜特没锁房门，古澜斯推门进去，古澜特已经冲好了澡，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古澜斯不吱声，木头似的站在房间中央。
　　“发好脾气了？”
　　古澜斯有些难堪的红了脸。
　　半晌他才说：“我最近就是有点儿焦虑，担心你被人抢走。”
　　古澜特把毛巾拿下来，定定的看着古澜斯。
　　古澜斯难得见他哥板着脸，还有点害怕，一着急就说：“你对莱莱太好了，有时候好像他才是你弟弟。”
　　“我从来没把他当成弟弟，我喜欢他，我会跟他结婚。”
　　古澜特的话像个炸弹直接把古澜斯给炸开了。
　　他没听错吧，他哥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喜欢，什么结婚，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哥是同性恋？喜欢对门那个乡下来的小屁孩儿？还说要跟他结婚？
　　他敢情是跟他大嫂争风吃醋了半天？
　　“那、那莱莱知道吗？”
　　“知道，他手上戴的戒指不是他父母留给他的，是我送给他的，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古澜斯脑袋里面仿佛塞满了哥德巴赫猜想，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要出去清醒清醒。”
　　“我要睡了，别来烦我。”
　　古澜斯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在楼道里看见了莱克尔斯，莱克尔斯板着脸不理他，古澜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可他不生气的时候也时常板着脸，古澜斯最终也没和莱克尔斯打招呼，古博士说得对，不要着急下结论，要仔细地思考。
　　他一大早去了超市开门，打开电脑把监控视频调了出来，镜头正对着收银台，可位置不怎么好，莱克尔斯站在镜头里，恰好挡住了罗蒂的身体。
　　古澜斯没有收获，趴在桌面上无精打采地叹气。
　　这时有人进了超市，手里还提着早饭，喷喷香的煎饼果子。
　　顾倾啧啧道：“有人一大早饭也不吃就来超市干活来了？”
　　“你怎么来了？”
　　“古阿姨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在家翻天了，让我来开导开导你，给，先吃东西。”
　　古澜斯抓着煎饼果子，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说，憋了半天却狠狠咬了一口饼。
　　顾倾趴在柜台另一边，看着古澜斯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每天的烦恼都是什么跟朋友吵架了，跟哥哥闹脾气了，考试不及格，零花钱不够了这种琐事。”
　　“这些可都是我的人生大事。”
　　“你现在还觉得莱莱打人了吗？”
　　“我不知道。”古澜斯低下头，“不管他打没打人，我都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监控看了吗？”
　　“看了，没拍着。”
　　顾倾指了指墙壁上的挂画：“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个旧了，位置也不好，不能用了。”
　　“看看吧。”
　　古澜斯立刻放下煎饼果子，调出另一台摄像头的记录。
　　画面恰好拍到了莱克尔斯和罗蒂的侧面，莱克尔斯始终站着没动，罗蒂突然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用甜筒在衣服上划了几下。
　　古澜斯难以置信道：“那丫头怎么能这样，他不是故意陷害莱莱嘛！”
　　古澜斯话说了一半，顾倾注意到镜头里，罗蒂的脖子上突然长出了第三只手，手指从皮肤下穿出来，伸到脸颊旁，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又飞快地缩回了身体里。
　　顾倾连忙遮住古澜斯的眼睛。
　　“你干嘛！”
　　“别看了，一大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你也想搞刑侦？”
　　“你看店，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去找莱莱道歉。”
　　古澜斯满头大汗地跑回家，疯了似的拍雷恸家大门，雷恸端着碗来开门，见他大汗淋漓，忙问：“你怎么出这么多汗？饭吃了吗？”
　　古澜斯着急道：“莱莱呢，他还在家吗？”
　　“刚和你大哥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清楚，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古澜斯哭丧着脸：“不来了，我先回家。”
　　*** ***
　　罗蒂把玻璃珠扔进金鱼缸里，五彩斑斓的珠子撞击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浴缸里没有水，养着一只毛茸茸的黑蜘蛛。
　　蜘蛛吓了一跳，飞快的爬出鱼缸，罗蒂拍桌而起：“我让你出来了吗？”
　　黑蜘蛛速速爬回鱼缸，窝在玻璃珠旁。
　　罗蒂莞尔一笑：“这样才怪嘛。”
　　“妈妈，你说，我今天要不要去小超市呢？会不会有人在等我呢？”罗蒂左右为难道，“哎呀，真是太麻烦了，要不然全部杀掉吧，我们选一个留下来，我想让古澜特做我的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罗蒂的母亲坐在床上，炎热的夏天依旧裹着厚厚的被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暖的笑容，“你决定就好了，由你来选择谁有资格做我们的家人。”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罗蒂戒备的眯起眼，她收拾好心情快速跑去开门，她本以为会是房东或者邻居之类的，打开门却见古澜特站在门口。
　　罗蒂呐呐的问：“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那股臭味已经飘到了小区门口。”莱克尔斯从古澜特身后走出来，拨开大门进入室内。
　　罗蒂面色一凛，这两人来者不善。
　　罗蒂妈妈咳嗽了几声，罗蒂跑进房间哭了起来：“妈妈，你没事吧，你还痛吗？”
　　罗蒂妈妈抱住她的身体，温柔地说：“妈妈没关系，都是妈妈不好，没有办法照顾你，让你一个人生活。”
　　罗蒂的脸依旧很红，脸上还贴了创可贴。
　　古澜特环视周围，装修摆设都和普通的家庭一模一样，站在客厅里隐约可以看到房间里罗蒂妈妈的脸，她一脸病容，长发泛白，五官依旧年轻，眉眼间的倦态却像极了迟暮的老人。
　　罗蒂抹着眼泪走回客厅，嗫嚅道：“大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去小超市了，我不想惹莱莱哥哥生气的，对不起。”
　　“没有想到，蜘蛛会与蛇一起生活。”
　　罗蒂的眼泪依旧在流，眼神却充满了惊愕。
　　古澜特道：“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蜘蛛，你的母亲是蛇，我不在乎你是妖族，在另一个世界妖族的数量远胜于人族，对于我来说，妖族比人族更常见，我也不在乎你来超市骗吃骗喝，如果你能哄我妈开心，我愿意对你的心机视而不见。”
　　“大哥哥明明是人类，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呢。”罗蒂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
　　古澜特蹲下身，平视罗蒂的眼睛：“但我不允许任何危险的事物靠近古家，更不允许任何生物欺负莱克尔斯。”
　　“莱克尔斯是莱莱哥哥的真名吗，我一直都不知道呢，看来莱莱哥哥也不是人类。”
　　“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古家人面前，你也不想让时空族抓走吧。”
　　罗蒂抿着嘴，倔强的看着古澜特。
　　罗蒂妈妈突然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只听见噗通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声惨叫声。
　　罗蒂飞快的冲回房间。
　　人身蛇尾的女人跌倒在地，而她的尾巴却只有半截，从腰部开始延伸出一条绿色的蛇尾，蛇尾只到成人膝盖处的长度，其余部分被斩了下来，伤口已经溃烂，腐败的气息充斥着四周。
　　蛇尾依旧在蠕动，随着她每一次身体的摇摆，在地板上流下一滩滩的脓水。
　　罗蒂崩溃大哭：“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我们是妖怪啊，这里全部都是人类的地盘，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罗蒂的母亲拥住她，与她一同哭泣：“都是我不好，全部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