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爱我》理性失守

3、第 3 章

　　　　 祁云暮对组一个剧组拍戏这种事一窍不通，只能当甩手掌柜，自己窝在网吧翻出曾经的专业书研究。

　　上次翻开这种书都是八年前的事了，隔了这么长时间再翻看，竟还觉得有点趣味。

　　可惜祁云暮没能在网吧待太久，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风风火火的徐大导演一通电话打来，让他去选角。

　　半个小时后，市中心盛庭酒店二楼宴会厅，站在角落的祁云暮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场面一时无言。

　　徐子恒一身西装，蓬蓬头一扎，胡子刮得也干净，看着人模狗样的，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徐导青年才俊。

　　他从走过的侍者那拿了两杯香槟，伸手向祁云暮一递。

　　“选角？”祁云暮把香槟往桌上一磕，眼神凉飕飕的。

　　徐子恒自知理亏，咳了咳，一摊手，“喏，遍地都是演员，一块石头扔过去能砸倒一片呢。”

　　祁云暮冷哼一声，伸手把徐子恒扎头发的发圈扯了下来，给自己简单地扎了个不怎么规整的丸子头。

　　他出来的时候哪知道是要来参加晚宴的，头发凌乱披散着，一身衣服还是老三样，只是为表重视戴了个红宝石胸针。

　　周围都是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流，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祁云暮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觉得头发散在脖颈间有些闷热。

　　徐子恒也没恼，变戏法似的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圈，颇有些偶像包袱，四处张望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雅形象，和在熟人面前的颓废表现大相径庭。

　　毕竟在徐大导演眼中，他这人但凡站到应酬的地方，从头到脚都得让金主爸爸体验到什么叫宾至如归，狗腿极了。

　　祁云暮记得这人以前清高的很，后来在娱乐圈混了几年，混出一身铜臭味。

　　一身铜臭味的徐大导演整理好形象，伸手挥向人群中指点江山。

　　“这个，今年刚火的新流量，演技一般但粉丝千万，给咱当个配角不是问题。”

　　“这个，前年拿了影后，来给咱做个客串也马马虎虎吧。”

　　“这个，今年新出炉的影帝，找来演个男二号也很不错。”

　　徐子恒侧头看他，“你看上哪个了？”

　　祁云暮：“……”

　　“你觉得我手里有几个亿能够你折腾的？”

　　徐子恒表情讪讪，心虚地左顾右盼，“这你也不能怪我，我给你折腾剧组的事不知道怎么就让上边知道了，上边给我下通牒，要做不出点成绩来，我立马就得从快乐老家滚蛋。”

　　说完做贼似的伸手指了指上边。

　　祁云暮差点跟着抬头，转念才想到，他说的是他东家江桥娱乐。

　　江桥娱乐和盛和影视并称为经纪公司天花板，和扎根在影视界的盛和不同，江桥娱乐的业务比较全面，旗下演员、歌手、导演都有，因为这几年内部出品的影视作品有口皆碑，已经在影视行业上隐隐有压过盛和的趋势了。

　　江桥娱乐的现任执行总裁姓霍，祁云暮和霍家关系特殊，不但有霍氏集团股份，霍家人也都对他照顾有加。

　　祁云暮也没想到这事还有别人横插一脚，他本来慢悠悠随便拍点东西的想法似乎不太能成行了。

　　徐子恒见祁云暮表情平静，就知道对方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

　　他也不知道祁云暮和江桥娱乐的霍总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当年能没饿死在娱乐圈，靠的就是霍总拉了他一把——看在他是祁云暮为数不多的朋友的份上。

　　不过就冲着祁云暮几乎不提起那姓霍的，徐子恒也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也就那样，说不定还是那姓霍的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呢。

　　徐子恒自知没理，又宽慰道：“你也别担心上边破费，咱老大可是个狠角色，半分钱没花，估计还能给江桥慈善基金带来不少进项呢。”

　　祁云暮抬眼看他，有了点兴趣。

　　徐子恒给他解释了这次晚宴是怎么来的。

　　原来一周前，江桥娱乐往外放了一条消息，说是有个新立项正在筹备中，会在今晚的慈善晚宴上选角，新项目投资无上限、前途无量，自然有人趋之若鹜。

　　至于其他的，热衷于画大饼把自己圈住的经纪人们自然能脑补出这消息是什么含金量。

　　所以哪怕这个晚宴只是个捐款一万就能参加的小型宴会，想吃下这块肥肉的人还是闻着味来了。

　　为了个捕风捉影的选角谣传，来这个慈善晚宴的艺人可太多了，毕竟能花一万块就能碰一碰运气的事，在娱乐圈这种有钱人扎堆的地方，愿意来试试的大有人在。

　　说不定交钱的时候还乐呵呵地庆幸江桥娱乐广撒网，能给他们露脸的机会呢。

　　像这样的傻蛋餐品桌旁边就有一个。

　　盛和影视的经纪人老崔刚刚应酬一圈回来，站在桌边向厅里一眼望去，什么新小花旧流量比比皆是。

　　老崔啧了一声，“这哪是新电影选角，简直是太子爷选妃啊。”

　　老崔兴致勃勃，想把自家艺人拉走再逛一圈，一转头，就见那小赔钱货双腿跟钉在餐桌边了似的，正细嚼慢咽着呢。

　　四周投来嘲笑的目光丝毫不能动摇他想填饱肚子的心，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老崔脸一黑，“沈岁聿，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这是近三个月来你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能不能支棱起来？”

　　沈岁聿本来不同意老崔这次白白花一万块做慈善的事，可老崔这人有点迷信，来之前算了一卦，非说沈岁聿一定能借着这次晚宴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硬把他拉了过来。

　　沈岁聿放下餐盘，眼皮一耷拉，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显得凶巴巴的，“我这不是听你的，来了吗？半个月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那天要不是我跑得快，还不知道要被送哪张床上呢。”

　　老崔哪想到这猴崽子大庭广众就敢把腌臜事往外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小声斥道：“那事儿是我对不住你，我没做好背调，再说你是没拿酒瓶子把那老板开瓢，也不会闹大。”

　　沈岁聿一瞪眼睛，“手都伸到我脸上了，我能不还手?”

　　沈岁聿今年刚满二十，看着面容锋锐一身匪气，实际也一样年轻气盛，哪能忍住不揍人，下手时候还想着不给老崔惹麻烦，没下重手。

　　老崔叹了口气，拿沈岁聿这么个软硬不吃的混小子毫无办法。

　　别看老崔发福又秃顶，人看着也和气，和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两年前也是经纪人圈里的翘楚。

　　可惜生了场大病，休了一年病假，等回来就被公司和同行挤兑，到了手下无人的地步，好不容易从汽修店里挖出这么个宝贝蛋，转眼就被公司一个高管盯上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手下艺人被高管看上的事，但老崔是个实在人，艺人要是想攀高枝他不会拦，要是不想呢，他给推了就是了。

　　但这次看上沈岁聿的是个刚刚继承股份的二代，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对沈岁聿极尽打压，出道一年多的小演员硬生生到了一身黑料没有剧组敢收的地步。

　　虽说在娱乐圈这种地方，黑火也是火，但那也得能流量变现才行，就现在沈岁聿的名声，明明试镜通过了，转过头又能被剧组委婉拒绝。

　　老崔明知道背后是那个富二代在搞事，但是他这条细胳膊哪能拗得过资本家的大腿。

　　而沈岁聿呢，没到成年就被老崔一把拉进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吃得了苦，忍得了疼，却坚持不做这种出卖灵魂的勾当。

　　老崔虽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哪能忍心让个孩子替他出头。

　　他抬手一巴掌呼在沈岁聿后脑勺上，“混球，你把我给你撑场面的袖扣丢了这事我都没计较，还在这蹬鼻子上脸了。”

　　沈岁聿被拍得倒抽一口凉气，听他提起袖扣又是一阵心虚。

　　他个子高，足有一米八/九，老崔没能看到他心虚的表情，又开始絮絮叨叨，“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高枕无忧了，这厅里比你帅的多了去了，喏，那边那个，就算不穿正装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很有气质啊……”

　　沈岁聿下意识向老崔指着的地方看去，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靠墙站着，熟悉的黑衬衫紧身裤，换了款式的马丁靴衬得双腿笔直，头发扎得和那天晚上一样潇洒，却蹙着眉，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不知道怎的，心头涌上一团火气，沈岁聿面色不善，冷言道：“哪好看了？”

　　老崔：“……”

　　是是是，不好看，不好看你一直盯着看什么？

　　沈岁聿越看那人紧皱的眉心越觉得不顺眼，抬步向那人走去。

　　老崔：“嘿—混球，你干嘛去？”

　　沈岁聿摆了摆手，“交个朋友。”

　　祁云暮哪知道正有人要来跟他交朋友，他被宴会厅里弥漫的各种香水味熏得头疼，从墙边溜达到露台去了。

　　星河缀幕，凉风抚耳。

　　祁云暮背靠栏杆，总算能畅快呼吸。

　　一抬眼，就见耷拉着脸的沈岁聿向他走过来。

　　恍惚间，祁云暮还以为他是来约架的。

　　他难得在社交上主动了一次，“是你啊，好久不见？”

　　沈岁聿没想到这人也记得自己，面色僵硬，好像想说什么又临时改了口：“……好久不见。”

　　天知道他有多想脱口而出：你不是在酒吧当头牌？怎么会在这？

　　要说沈岁聿为什么信了这人是gay吧头牌，一是那天晚上追他的人的对话，二是，哪有普通人大夏天穿薄衬衫紧身裤配长靴的，身上还很香，还出现在gay吧门外，一看就很……浪。

　　沈岁聿的目光下意识往对方的领口飘，但室内有空调，祁云暮的衬衫只开了一颗扣子，看不到锁骨的伤处。

　　祁云暮挑了挑眉，往对方黑西装的袖口上扫了一眼，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可惜了，那个袖扣我没带在身上。”

　　沈岁聿面色复杂：“那是赔给你的，毕竟是我先动手的。”

　　虽然东西是老崔的，但他写了欠条的。

　　“哦？现在怎么不知道动了，那么怂啊？”祁云暮靠在栏杆上睨他，语带调侃，“酒店三楼好像有空房间。”

　　沈岁聿握了握拳头，骨节生疼，色厉内荏：“你……你能不能别整天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

　　“哪档子？”

　　“你还问！”

　　“小朋友，我只是想和你睡一觉。”祁云暮目光悠悠地打量他。

　　沈岁聿大惊：“你都不认识我，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叫祁云暮，云雨的云，朝暮的暮。你呢？”

　　“沈岁聿……”沈岁聿下意识回答，又立刻说：“你别转移话题！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

　　非要去gay吧站台，还做到头牌！

　　祁云暮乐了：“小朋友，我三十了，早出生几年能给你当爸爸了。”

　　沈岁聿一愣，视线扫过祁云暮精致的眉眼，第一反应是对方说谎。

　　发现沈岁聿有些在意年龄，祁云暮神色莫名，脚下隐隐有了后撤的动作：“你未成年？”

　　“不、是。”沈岁聿咬牙切齿。

　　他面色一会青、一会儿红，既想着这人怎么能为了两个臭钱就这么不检点去当什么头牌，又发现自己能忍受欲望不跌进去，却也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管别人的闲事。

　　但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正色道：“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祁云暮：“……？”

　　他有点看不懂这小朋友是什么路数，几次拒绝他，又想和他做朋友？钓他？

　　有趣。

　　祁云暮一挑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和他加了微信，看着列表里新增的狼狗头像，他打趣道：“三楼，真不去？”

　　“不、去。”沈岁聿黑着脸走了。

　　祁云暮站在原地，看了看联系人列表，沈岁聿的微信名是个句号，头像是只拴着狗绳的黑毛狼狗。

　　臭小子，还挺会装酷。

　　沈岁聿前脚刚走，徐子恒后脚就考察回来了。

　　祁云暮还靠在栏杆上，表情倒是比先前平静温和多了，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很不错。

　　徐子恒稀奇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祁云暮看了看躺在联系人列表里的微信号，斜他一眼。

　　“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真好。”